13.塔尖下
郭暖律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一刻的感受。
从高悠悠嘴里说出他根本不可能会说出的字眼之后,他只是震惊地呆在原地。
哪怕一个小孩子这时刺入一把剑在他的胸膛,只怕他都不会有多余的反应去还手。
他就这样呆呆地、静静地看着高悠悠。
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,那种被强光灼烧的炫目感、恍惚感。
恍惚到,他要好久好久才能适应,原来眼前的光不是来自于头顶的太阳,而是太阳下站着的那个人。
那个美丽威严如庙堂神佛,圣洁傲岸又隔世独立的人。
高悠悠。
他深吸一口气。
他好像又被对方身上那一种怪怪又圣圣的美,给击中了!
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。
他吸气时好像觉得自己的胸腔忽然多出了十个肺和二十个心脏,这些器官挤在一起呼着过于激动、过于震惊、和过于强烈的心声。
【悠悠你为什么会……】
【会用跳舞这个词儿去形容决斗呢?】
从前他擒住高悠悠在塔内时,就隐约觉出对方和他似有一些只言片语的同步,好像在某一时某一刻,他们的心思都跳在一条线,跃在同一把剑和攥在同一根手指上。
【我从未在你面前提到过!一次都没有!】
这世上竟会一个人,和他会用一样怪的词眼,和他会用一样狠绝冷静的声音,去邀请——这生与死共舞?
明明肩伤作痛,明明脚下的砖瓦颜色在流深,明明存亡在眼前,而发起死亡的是眼前那人。
可到了这一刻,郭暖律心中竟涌现出一种——近乎决绝与辛烈的快乐与愉悦。
仿佛在血液里、空气中、脉搏下,都跳动喧嚣着同一句话。
【难道你……比我想象得更与我相似?】
然后,郭暖律终于平复了所有的激动困惑和震惊,也压住了所有的幸福和甜蜜。
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,高悠悠已给了他莫大的快乐。
他也要给对方快乐。
而对方想要的快乐就是……
他。
恢复了往昔斗志他。
充斥悍烈杀气的他。
冷笑可使一切成冰的郭暖律。
“说话还是那么莫名其妙……想找死,就跟我过来!”
说完,郭暖律忽的点足而飞,如白龙摆尾一般直飞上天,越过一层又是一层,直接往塔尖飞去!
像是一种信号,他在飞前还冲着高悠悠发出一声轻笑。
似挑衅似意气,似邀舞似鼓动。
确实鼓动了高悠悠的心弦,让他感到了某种莫名地想揍人的快活,而无视了手上正滴滴答答留下来的血。
他点足而飞,跟上去。
追上去。
越上去。
越过一层层琉璃的屋檐,在水中像追逐的两尾金鱼在挟尾摺翅。
闪过一道道雕画的兽像,在光下似翻腾的两段刀锋在缠绕舒卷。
这一刻他想杀死对方。
却看见对方在光下的面孔冷艳淋漓、神光湛然!
高悠悠竟也看得一瞬的恍惚。
眼神忽亮透、忽青春。
犹如一个躲藏许久的顽童被挖了出来,他想看到郭暖律更多更多这样的面孔!
这一刻,两个人仿佛形成了互换。
幼稚冲动的那个成了死追的高悠悠。
冷静厉烈的那个成了上飞的郭暖律。
而在郭暖律几乎爬到定点,攀到高处,越到再无回转的那一塔尖处。
他忽然在尖顶那边蹬了一蹬。
回身俯冲就是一刺。
如有去无回地飞箭一般整个人冲刺了过去。
高悠悠当即一个往后大仰身,躲过一刺。
可等他掰正身躯。
对方一剑已离他咽喉三寸不到。
高悠悠几乎是头皮发麻、浑身战栗!
依靠生死本能的他,当即往屋瓦上一个急沉、猛拧,把整个身子往下方送。
本以为避开一剑,可这剑也跟着刺了过去!
他立刻以指尖戳地,整个人双脚如剪子一般交叉连蹴,蹴开了刺他膝盖的一软剑,踢走了刺他脚尖的一短剑,却还是一阵剧痛,任那剑在肩臂处翻出了一道儿血花!
他忍痛也瞬间抓住这个机会,毫不犹豫地寄出一指。
郭暖律持着软剑的手腕处立刻爆出了一团儿血痕。
忍痛也毫不犹豫地弃软剑,以最迅疾轻敏的姿态闪过一指,接着只凭一把急险的短剑,连续戳刺咽喉与眉心!
高悠悠瞬间翻出半个身,从潮刺浪突的剑势中闪过,短剑够他不着,郭暖律立弃短剑,捡软剑往前一送!
剑是往中送,却送到高悠悠的脚尖。
只因高悠悠往上平平一跃,下落时脚尖竟如蜻蜓点水般,点踩了那把送来的软剑。
然后借力往上跳。
直升三尺!
郭暖律立时跟着前飞、起跃。
二人在空中尽然四度交手、踢蹴,弄到后面失了血力,招使不透彻,便什么抓足踝,扯臂膀,搂腰带都上了出来,反正谁也不肯让谁登上塔尖,面红耳赤却又冷厉冰烈地互杀,红血点子互相飞溅了对方的雪白肌肉一身!
都想居高临下,都要把对方从顶部拉下来、扯下来、抱下来给摔倒、制服!
已成了一场塔尖的混乱杀戮起舞!
章师姐看得目瞪口呆。
陶师弟瞅得眼冒金星。
看这架势……还有这两个人不分伯仲地流血失力的趋势,他们已经完全不知道是该上去支援,还是像现在这样和两个职业傻瓜似的,远远看着了。
高师弟这么强完全可以理解,毕竟是“神佛无相”高悠悠……
可是郭暖律,一向以剑法外功闻名于世的郭暖律,居然也藏着这么深沉诡异的内力,且拆招变招的速度竟丝毫不亚于高悠悠,竟一度把高悠悠逼入绝境,然后才把自己也陷入绝境!
不过现在这两个世所罕见的高手,厮打滚血的样子,竟没点风度,没点礼节,没点尊重。
已经从原本的极力想杀死对方,变成了因为气血流失而不得不降级的争顶部、争位置了!
可忽然,琉璃塔下忽然多了一群人。
章未舒章师姐立刻眼尖地看出。
那似乎是一路上遇到过的,吆喝着要给徐宴山报仇雪恨的那群江湖豪客。
“莲花小判”商道莲、“朦云剑”方朦河、“鹿山婆婆”朱鹿儿、”边塞兰衣”边叙兰、“白刀屠夫”申屠、“黄城船夫”解隐、“明山有亮“兄弟俞又亮,甄更明。
一共八个。
八个仇人。
这群人浩浩荡荡,面露凶色,不是为了趁机绞杀高悠悠又是为了什么?
遇着章未舒二人,商道莲的莲花面目闪过一丝忧意,嘴里也冒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叹息,一种无法形容的惋惜。
“章姑娘应当知道,我们在这儿只是找高悠悠,我听说姑娘与这师弟的关系并不算好,他也并不算如何敬你,又何必管他呢?”
高悠悠确实曾经把师兄师姐们都挑战了一遍。
且是当着大家的面,毫不留情地。
全都干趴下了。
往事历历在目,章未舒却只峨眉直扫,冷着一番在山中云中雾中浸润翻滚多年的笑,手中一剑平平指着对方。
“你算个什么东西?你身后那群又算什么杂物?”
“小无相山的人自有小无相山来护,想为姓徐的讨公道就来讨,别想着挑拨离间!”
商道莲无奈:“姑娘的这高师弟虽然强横,可他已经在郭暖律手上受了这样的重伤,一会儿就算能赢,只怕也是惨胜吧?”
“他今日注定要死在我们手里。”
“姑娘就两人,却想拦我们一群?”
方朦河亦是冷笑:“高悠悠这个烂厮,受了伤也是自己杀人作恶!那郭暖律那日就可杀他,却和他眉来眼去,抱来搂去,我们这次干脆把他俩一起杀了,替天行……”
“道”字还未落地,章未舒那充满火辣怒意的一剑就直接冲着他的舌苔刺了进去!
“什么狗物,敢这样污我师弟清白!”
方朦河骇得当场出剑格挡,却勉勉强强被震飞了出去。
他以为章未轻被高悠悠轻松地击败。
只怕也是凭资历混的这个三师姐。
却不想这女子被高悠悠轻松击败实在不是因为她太弱,而是因为……高悠悠确实太强太强了!
章未舒又瞬间追出了七道剑。
剑剑只刺方朦河的嘴和舌。
完全是一副要当场打死造黄谣者的愤怒样子。
而陶然紧接着急冲出去,挡在师姐背后,一剑挑歪了商道莲砍向背后的一斧头,接着一剑抵住了刺向自己的一把翻飞的钢刀!
小无相山十大弟子里的两个,就这么和十个江湖人干了起来,剑起刀舞之间,打得不可开交。
而塔尖的郭暖律和高悠悠仍打得一心一意。
两耳不闻塔下事,两眼只在胸与咽。
时而打得如同归于尽般惨烈,时而又如一对舞者般争夺主角配角之位,时而又如一对流氓的顽童在乱扯乱搂乱抓乱抱。
总之惨烈剧烈、酣畅痛畅之际……高悠悠笑得嗜血开怀,也怒得鲜艳蓬勃之时。
他忽然一惊。
注意到了郭暖律的眼皮忽然在眨。
却不是故意的眨,而是无法控制的疲倦昏重的眨。
怎么……怎么好像犯困一样在眨?
高悠悠还在好奇的时候,却忽见郭暖律忽然直接闭上眼,好像一下子困倦得什么都做不了一样,竟然直直地往下坠去!
高悠悠懵住了。
不是……这家伙又想故技重施,假装掉下去让我去捞他,然后一剑搁在我脖子上么?
一定是这样的没错!
这一星半点的犹豫,就使得他惊恐地发现郭暖律是真的往下直坠,且身上没有半点醒来的征兆……
这可是十三层高!
他立刻飞身冲去,加速往下冲!
本来章未舒和陶然在下方打得如火如荼,看得郭暖律这难缠可怕的敌人终于从塔尖坠落下来,还以为是高悠悠打落的,心里和眼里都快笑哈哈哈了。
结果高悠悠直接冲着郭暖律加速跳了下来。
两个人都哈不出来了,脸都吓得白了!
章未舒和陶然几乎是同时放下战场,起跃而出,想接住高悠悠的下坠。
可高悠悠在空中心急如焚,唯恐自己赶不上下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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