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.第 6 章
先用指头给他上止痛麻痹的敷药。
明心眼里,只有他身上的伤口。
太多了。
伤口实在是太多了。
因方才泡过药浴逼出虎涎的缘故,他身上之前有流脓的伤口只剩猩红。
伤口实在是太多,明心将敷药涂完,原本张医师做出来的将近一个月的分量,涂完竟大半盒都见底了。
明心用火燎了银针,微微抿起唇,素白的一张脸渗出闷汗。
“我要开始了,”哪怕他听不见,明心也沉声通知,“可能会比较痛,沉清叶,你要忍着点儿。”
银针刺入皮肤,明心指尖些微发颤,她到底是从未见过血光,只看过医书的贵女,缓了好片晌,才压着颤抖,稳稳当当地刺过另一面,将伤口缝合。
抬头望见对方眼睫微颤,明心抽手递了块帕子硬抵入他齿关。
少年本极为挣扎,但她说一句不怕,听话松齿,他便当真松了齿关。
虽尚不知他品性,与他几乎还是陌生人的关联。
但对方这种在昏梦之间,极为听她话的感觉,让她不禁浅笑。
明心知道,这是因为他想要活下去。
哪怕是忍受过那么多的痛苦。
“沉清叶,你真棒,疼的厉害就咬这帕子,莫要将牙关咬出血来。”
*
月上树梢,天色已晚。
明心是被外间莲翠的通报声吵醒的。
她浑身一顿,看见手边的针线药酒才反应过来,自己方才给沉清叶缝完伤口后,竟就这么歪倒在蒲团上睡了过去。
“二娘子,七殿下过来了!”
听见莲翠的声音朝着卧房的方向靠近,明心应了声,拖着满身疲惫起身朝外去。
本是想让莲翠说自己已经睡下了。
但转念想沈玉玹通入别府如入无人之境,若是自己称谎被发现,多是麻烦。
虽明心觉得,沈玉玹应该不会因为自己买了个男奴这事有什么不悦,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
她拢了拢微乱的墨发,径直接过莲翠手里的灯笼往前走,天色昏黑,莲翠一直垂着脑袋跟在后面,待明心走到廊下,她顺着光亮抬眼一瞥,已经晚了。
“啊——”莲翠惊慌失措的声音拉回了沈玉玹的注意。
他视线自院中雪下红梅挪转,隔着昏黑雪夜,望见对面走上前来的女子。
今夜还有些下雪。
沈玉玹第一眼,望见的是她手中随寒风摇动的灯笼,光火晦暗不明,照上她最常穿的银白色衣衫。
却不似从前柔和温婉。
她银白衣衫之上沾满干涸血迹,满头一贯高束,朱钗玉鬓的墨发未束未挽,披散在身后。
寒风伴着碎雪一吹,迎上女子面门,她些微眯起眼睫,齐腰墨发随风起舞凌乱,明心站定抬起头,莹白温婉的一张脸,面颊上还残留着猩红血迹。
“皇表兄安好。”
她似是有些疲累,低下细白脖颈行了一礼,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方才莲翠的惊呼,顺着莲翠的视线抬手摸上面颊,低头瞧了眼指尖血,视线微讶,却没当回事。
若换从前,她见沈玉玹之前,定要沐浴焚香,规整万分的出现。
但现下她太累,实在没这功夫精力,甚至懒得思忖解释。
她低垂眉目,本想就这么敷衍,等沈玉玹自觉无趣提出离去,反正从前也多是沈玉玹任务一般过来看她一眼,再主动与她告别。
隔着风雪簌簌,明心却迟迟未听到对方话语。
只觉对方视线意味不明的落在自己身上。
直到脚步声来到近前,阴影笼罩住她全身。
一股他熏惯了的沉水香伴着寒雪散过来,沈玉玹冰凉的指尖贴着帕子触上她面颊,冰的明心后颈都霎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她视线自其衣襟前戴着的金玉玛瑙朝珠上抬起,与沈玉玹低垂的凤目对上视线。
他凤眸微弯,黑浓的眼瞳在直勾勾盯着她。
“稀奇,”他话音平淡无波,“乘月竟会有疏忽,你瞧。”
他将手上绣着皇室纹路的沾血帕子展到明心的眼前,阴翳俊美的一张脸上是浅淡的笑。
“没擦干净呢,怎会如此急切。”
沈玉玹一向惯用熏香。
这方帕子常藏在他袖摆里,沾满了他身上常年熏得那股沉水香味。
明心与他对上视线,“多谢皇表兄,我方才出来的急了。”
忙了一夜一日,她是切实没有留心身上血迹。
便是沈玉玹再如何对他人之事无兴趣,见她这满身血迹,怕是也要问问她方才做了什么的。
但沈玉玹却敛了帕子,神色不明,指尖摩挲着帕上鲜血道,“乘月受伤了?”
明心微顿:“并未。”
“那便好。”沈玉玹话音平缓温柔,“近日天寒,我听闻乘月日前雪夜去了崇明坊,顾念你身体便过来看你一眼,可不要忘了让张太医多加一副温补的方子。”
别府中的张医师是沈玉玹从前特意从宫内给明心拨下来的老太医。
“多谢皇表兄挂心,”明心行了一礼,“乘月一切无恙。”
两人寻常相处便是相敬如宾。
沈玉玹待她一向温和有礼,挑不出分毫差错,在外亦风评极好,天潢贵胄,礼贤下士,完美无缺。
明心太小就知自己将来会成为他的身侧之人。
为了追得上他,她苦学磨练,恪守礼节,从前仅是与他说上一会儿话,都能要她心头喜悦。
但没人知晓,其实明心切实怀念的,是幼时的沈玉玹。
当年两人尚且年幼,未卷入朝堂风波,明心的回忆里,沈玉玹会哭会笑,会牵着她的手偷偷带她出去玩闹,在她生温病发烧时偷溜出宫伴她整宿,太多次她因病窒息醒来,都是幼时的沈玉玹牵着她的手,两人相伴而眠。
也是因此,哪怕明心自江南回京城后,两人的相处变得不冷不淡,明心也始终觉得沈玉玹的心并非是寒凉的。
但如今,明心只觉冰冷。
这一字一句的交谈毫无感情,让她忍耐了那么那么久,自沈玉玹的生母死后,他被养在皇后膝下,自此,沈玉玹彻底跳入了这帝王冢,压抑恪守,冷心冷情早成他埋入骨血之中的东西。
怎么可能捂热呢。
见他将要离开,明心一点点攥住指尖。
“知瑾哥哥。”她扬声唤他表字。
风雪簌簌,这表字太久未经人唤起,青年自对面廊下转过身来,身侧侍从给他系好了狐毛大氅,隔着些距离,明心望见他耳垂上那两粒白玉耳珰泛出的暗淡光泽。
那是明心送他的及冠礼。
“你是真的在乎我有没有因寒风生病才会过来的吗?”
其实你不在乎,难道不是吗?
一直如此,你真的不会很累吗?
明心与他对视片刻,继而,她未再说一句话,提着灯笼转身往回走去。
她知晓一切,并不怨他。
*
回程路上,风雪渐厚。
挂着皇家徽印的马车垂火浣布行驶在寒雪之中,沈玉玹端坐茶桌之前,指尖揉捏着耳垂上的白玉耳珰,视线落在茶面晃动的余波之上,久久未动。
“宫门将要下钥!还不加快速度!”
侍从在外朝车夫唤道,车夫却回头,“禀告殿下!方才途径郑家,郑家外头守门的家奴似是在朝我等挥手!”
“郑家?哪个郑家?下钥在即,你别是被风雪迷了眼吧!”近日沈玉玹回宫常晚,皇后本就心有不悦,见天色昏黑,侍从不免心中暗急。
“云山,”沈玉玹的声音自马车内传出,“等上稍许。”
“......是。”云山跪地行礼,朝来路转头望去,不肖片刻,竟当真望见有两三身影筋疲力尽朝着这头跑来。
“殿下,人当真追上来了,”云山蹙眉,“方才途径了盛安坊,貌似是盛安坊的郑家,他们寻来做什么?殿下与他们又不相识。”
说着话,那三人气喘吁吁,在冬夜里跑出一身热汗的过来了。
为首之人瞧着年岁不大,穿着富贵,相貌尚算端正,朝着马车便直挺挺的跪了下来,头磕上雪堆,“小人盛安坊郑家五郎郑芩,请七殿下的安,七殿下金安。”
“郑家公子寻我们七殿下是有何要事?如此急匆匆过来。”
郑芩擦了擦额间豆大汗珠,头一次与天潢贵胄如此接近,他心中虽无比惶恐,但因知晓七殿下心善慈悲之名,还算镇定,“小人......小人一是为请殿下金安,二是、二是日前多有得罪,还望殿下海涵。”
这郑芩说话黏黏糊糊意味不明,云山皱起眉头,恰时,车帘经青年素手掀起,沈玉玹露半张玉容,“郑公子何意?”
“日、日前,小人在惊仙苑买了一男奴......”
郑芩一一道来。
“这男奴桀骜不驯,小人真没想到他能得明二娘子青眼,既早知明二娘子喜欢,小人便是如何,也不会打他抽他,至于要那男奴斗虎,也真真都是惊仙苑的手笔,小人只是想给那男奴一点颜色瞧瞧,才顺手推舟......”
郑芩磕了个头,“小人寄去明家的拜帖一直无回信,实在是没了办法!撞见殿下的马车才斗胆拦了下来,还望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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