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5. 中秋

沈青云赶来时，大夫也挎着药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，满头大汗来不及擦就被拽进了内室看诊。

程翊精疲力竭的坐在角落，张簇月站在他面前不知说了什么，他的脸色当时就冷了下来，但忍着气没开口反驳。

“二娘子。”

门口的丫鬟喊了声，里间众人的视线都顺着看了过来，沈青云和张簇月点头打了个招呼，程翊僵着脸转头，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。

张簇月也察觉了两人之间的生疏冷漠，她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：“弟妹坐，大夫刚进去，还得稍微等会儿。”

“锦娘不安分，弟妹你该告诉我才是，我也好悄悄赶她出去，不至于让母亲劳心费神。”张簇月来时已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心中没点埋怨是不可能的，二房夫妻俩惹出来的祸最后尽数要让她收拾烂摊子，偏她身为世子妃，未来的襄王妃，还不得不出面抹平，以免伤了王府的体面。

沈青云皮笑肉不笑：“若我早知道，哪里还要麻烦大嫂，我自个儿就解决了，谁让她背后有人，我又惹不起。”

张簇月吃了个软钉子，倒没如何生气，只是在暗暗猜测那锦娘背后的人莫不是襄王妃？否则程翊何至于闹这么一遭，而且徐妈妈乃是襄王妃的心腹，如今也被一并关起来打板子，焉知不是她私心的缘故。

程翊双唇紧闭，耳朵却始终听着这边的谈话，提及锦娘时他心里发慌，猛地站起身来，哗啦一声引得两人顺势看过来，他眼神飘忽了一瞬。

“我，我进去看看母亲。”

沈青云瞥了眼他的背影，默不作声转头，张簇月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，还没摸索出个所以然来，内室的大夫咳嗽了声后从里面出来。

“王妃心绪起伏大，又兼如今天气炎热，气急攻心之下才致晕厥，老夫开张方子，世子妃让人三碗水熬做一碗，等王妃醒来后一日两服就好。”

拥珠几人忙前忙后铺纸拿笔递给大夫，又福身请张簇月暂时主持大局，以前都是徐妈妈管着这边下人，如今她既要被赶走，按理就该另提拔人，但襄王妃还没醒，谁也不敢擅作主张。

大夫写完方子，又提醒道：“等王妃醒来，一定要让她平心静气，仔细将养身体。”

张簇月含笑应了，吩咐翠茵把人送出去，一转头见沈青云神色淡淡毫不关心，她微拧了下眉：“弟妹，进去瞧瞧母亲吧。”

沈青云搁下茶盏，抚了抚袖口，“大夫既说要让母亲调养心神，我就不进去惹她心烦了，若是看见我再气出个好歹，那罪过就大了。”

她微勾着唇角，眼底却淡漠：“比起我，想必母亲更想让二郎陪着，这边麻烦大嫂，我就先回了。”

张簇月诶了声，沈青云就已经起身走了出去，她只好转过屏风进去，就见程翊坐在床沿，眼也不眨地看着门外，三魂没了七魄的恍惚样，然而这里被屏风门窗挡住了视线，根本看不见沈青云的身影。

“又吵架了？”张簇月温声询问，“你快去追追，说两句好话，夫妻之间没有隔夜的仇，母亲这边我看着，你放心吧。”

程翊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，“母亲是因我之故才这样的，我在这里陪着就好，大嫂你还要照顾小团儿他们。”

张簇月不清楚个中情由，也不好继续劝，打算等程竑回来后由他们兄弟说心里话去，她等到襄王妃醒过来，伺候着喝了药，见人神色倦倦闭着眼不愿搭理人，程翊又丧着脸不肯说句软话，心里颇为无力，强打着精神撑到襄王和程竑下值归家，才罢了手回去休息。

襄王妃这一晕直在家养了近一旬，程翊早出晚归的去她跟前伺候也没得个好脸，弄得正院气氛一度冷冰冰的，但沈青云不往那边踏，因此也没受什么影响，反而没了襄王妃找事，日子更安逸了些。

眼看快到中秋佳节，往常宫里都有设宴，上下一干人等都得进宫去，但现在程翊凡事避着她不肯谈和离的事，甚至还三不五时让长随送东西过来，不是在西市买的舶来品就是在东市淘来的新鲜玩意，做足了恩爱夫妻的模样，便是沈青云这段时日不曾出府，也大抵能猜到程翊这一手在京城能有多惹眼。

“咳咳……”沈青云掩着嘴轻咳了两声，脸色也惨白惨白的，几缕青丝散乱贴在脸颊，衬得有几分娇弱，她递了张纸给银钿，“去铺子里，找个伶俐的，送去冯家。”

银钿一垂眸，托了沈青云入府后要识字的福，她也粗粗认得些，这上面分明是邀约赴会的私话，任谁看了都难说出清白二字。

“娘子，若是让郎君知道了……”

她话没说完，但沈青云已经听懂言下之意，笑了笑：“不是正好？我成全他们这桩美事。”

二人要和离的消息瞒得紧，但金穗银钿从一开始就知晓，私底下旁敲侧击地打探过几回，知道沈青云是铁了心，她俩虽然担心却也没继续劝阻，但这会儿要亲自在其中添把火，到底还有些不敢。

沈青云不在意，喊来碧珀，“去给大嫂送个口信，就说我病了，过几日的中秋宫宴怕是不能去了，免得过了病气给贵人。”

旁边打算盘的金穗这才明白过来，打从早上起她家娘子就往脸上敷了厚厚的香粉是为着什么。

“算好账目，让人去牙行问问有没有二进的宅子，若有地段大小都不错，就买了来，到时候咱们好有个落脚地儿。”

金穗回神，翻了页账本，沈青云开的铺子买的首饰都是经由她的手出入，因此并不需如何思量就道：“几个铺子都有入账，账上原先就有一千五百两的现银，这会儿刚好凑到一千八百两，若是要买好宅子，只怕还不够。”

京城寸土寸金，千八百两银子扔进去不过是打个水漂，往南边走远些倒是能找到，但地段环境都不好，鱼龙混杂，住不得。若是在东西二市附近寻摸倒不错，但价就要明显高出四五成去，没个三四千两银子拿不下来。

“上回织金阁不是得了些东西吗，拿去卖了。”沈青云倒不为钱财发慌，她是在市井民巷里长大的，吃过许多苦头，如今再回到那些地方去也不觉得有什么，只是好好的回去做什么，趁现在还担着郡王妃的名头就得给自己谋些好。

金穗迟疑，“那毕竟是陛下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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