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1. 颂你
山里的路啊,和山里的夜一样连绵沉郁。
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奔驰在一圈又一圈的盘山路上。
这个时节,莺啼初歇,夜光暗投。
车子的驾驶室后面坐着一个女人,她戴了副黑色的口罩,从露出来的皮肤和面部的上庭来看,应该是个美人。此刻她正微闭着双眼,右手抬起撑住了自己的头,看起来像是睡着了。
只有不断皱紧的眉头,昭示着梦里的世界并不美好。
叶元因回到九陶村的那一天,龙婶已经被拉到了县城的殡仪馆。
躺在上面的人——矮小,瘦弱,青暗面庞中透着安详,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小了一大圈。
她无知无觉地被大舅妈领进内室,帮着换上丧服。
“你阿妈的牙呀,也太硬了!一直强撑到祭典完毕才倒下……”大舅妈一说就忍不住要掉眼泪,却又强作安慰,“得的是心梗,倒下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没有气了。往好处想啊,她并没有受什么罪。这是喜丧啊,阿因。”
叶元因像个木偶一般毫无反应,大舅妈让她伸手她就伸手,让她低头她就低头。
“前一天,灵柩停在家里,你大舅舅已经请了道士和僧人帮她超度。三女是个顶好顶好的人,死后一定会上天堂跟你阿爸团圆的。”
麻白色的衣服裹在身上,大舅妈把一朵白色的绢花拿黑色的小卡子别在她鬓边。
“阿因呀,人死不能复生。”大舅妈麻利地帮她整理着腰间的麻绳,再度劝慰:“可是我们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,这一代代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?大舅妈知道你心疼她,可是再心疼也不能伤心过度了。有山给乡邻们租了辆车来吊唁,一会你见了,好好的给他们磕头道谢,你答应我。”
她迟钝的点了点头。
大舅妈还是不放心,心想这孩子怎么一句话都不肯说?
从小到大,三女身边一直跟着阿因这小尾巴,她走到哪里,尾巴就跟到哪里。阿因和她阿妈好得像一个人。亲人乍然离世,尤其还是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,换成谁都会接受不了,更何况是这么母女情深的两个人呢。
大舅妈的眼眶里泪水翻滚,好可怜的小阿因啊。先是爸爸离世,从大学里回来吊丧,她像丢了一条命。谁想到,现在连妈妈也没了。老天爷就是见不得人好啊,你说两个人辛辛苦苦把女儿教育的这样优秀,终于把她供养出来能挣钱了,竟一天福都没享过就双双没了。
大舅妈想,人啊,就是不知足,总想好上加好!可世上的道理,哪能这么多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呢?依她看,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好了!只要一死,任凭你再好也一点屁用都没有!
告别仪式是上午十点举办的,每一个人都在跟她握手,劝慰,哭泣,只有叶元因浑浑噩噩盯着躺在台子上的人,她搞不明白,为什么前天还说过要等她回来的人,今天就能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呢?
花妹也跟着来了,捏紧了她的手道:“阿因,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,不要这个样子,让人看着多难过。”
叶元因已经辨不清到底是哪家的阿婶或是阿婆在劝她,她只是一味机械的点头或致谢。
当整个告别仪式结束,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要将母亲推走的时候,她突然伸出手,阻止了他们。
“干什么?”
主持告别仪式的工作人员是个脾气温和的大姐,耐心安抚着她的情绪,柔声道:“我们要把逝者送往火化处。家属可以先去领灰的地点等一等,等遗骸焚化完就可以下葬了。”
“不行。”她扒着推车不让人家动。
任凭工作人员怎么劝,她都不肯松手。
大舅舅这才觉察出异样,连忙给大舅妈使了个眼色。
大舅妈赶忙走过来,使劲掰着她的手说:“阿因,我知道你心里难过。可是误了时辰,你阿妈不好上天堂的,快放手。”
这姑娘某些时候犟的很,她认定了的事情,谁也劝不了。
大舅妈掰不开她的手,一着急,头上的汗都要掉下来。花妹一看也急了,上来架住叶元因的胳膊就往后拽。
“阿因,快放手,你乖乖的,让龙婶走吧,好不好?”
叶元因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冰凉坚硬的手从自己手中被抽走,这二十多年的母女情分,怎么能说断就断了呢。
她用尽全身力气挣开了花妹的控制,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去,搂着母亲冰凉的身子,像个犯了错的孩子,“妈妈,我错了,都是我的错。你不要走!妈妈,我不该跟你吵架,我不该跟你发脾气,我不该把自己的过错全都推到你身上去!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,妈妈,你要是走了,我以后可怎么办啊?”
大舅妈和林花妹一边架住她一只胳膊,工作人员推着车往外走,叶元因又挣开,脚下没站稳,一头栽到推车的架子上去,她双手双膝并用,狼狈地爬到母亲身边去,委屈又问:“妈妈,我们说好了呀,我们说好了。等我回来就要去山上看爸爸,你怎么能抛下我一个人走呢?你为什么不讲信用,你跟爸爸为什么都不要我了?!”
大舅妈被她悲痛欲绝的哭喊声逼得眼泪“唰”一下掉下来,她用力拉着她,大声斥责道:“阿因!放手!你想让你阿妈死都死得不安生吗?你这样留恋,让她可怎么放心地走呀!”
她一把将她瘦弱的身体抱进怀里,双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,一边流着泪一边哄,“好孩子,乖孩子,不要再拦了。你的心意你阿妈都知道,就让她好好地上路吧,啊?”
工作人员趁机把人给推走了。
叶元因挣不开大舅妈的禁锢,“啊”地一声哀叫,惨痛地从她嘴巴里无望的冲出来,悲伤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漫灌,模糊了她的双眼,紧捂住她的口鼻,堵住了她的喉咙,只剩一副累赘的躯壳,无尽的被裹挟,吞没,陨落。
“妈妈……你不要走……”叶元因喘不上气,双眼一黑,彻底晕死过去了。
……
黑色的商务车仍在平稳地朝着九陶村的方向驶去。
一滴泪从后座女人紧闭的眼睛里流出来,继而,有更多的泪水流了出来。她攥紧了拳头,浑身都在发抖。
坐在她身旁的男人大概二十五六岁,粗眉剑目,英豪阔气,他伸手攥住她抖动的胳膊,连声叫她,“阿因,阿因!”
叶元因猛地睁开眼睛,泪水滚滚而下。
秦岭不由得担心,问,“你又梦到姑妈了?”
她伸手捂了捂自己的眼睛,盖了好一会儿才松开,“我已经很久不会再梦见她了。大概是忌日快到了,所以她才会来找我。”
龙秦岭是小舅舅家的儿子,叶元因的表弟。
龙婶葬礼那一天,他们才头一次相见。秦岭对这位表姐很有好感,最主要是因为她长得漂亮。要单论五官,他见过很多长相漂亮的女孩子,娇花冶艳夺人眼目,白花清淡隽永悠长。严格说来,他表姐的五官并不算个个都突出,但组合在一起,就是有一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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