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. 迟到
恐惧是深渊,掉下去便是万劫不复。南岁莞的牙关都在打战,咯咯作响,在这死寂的屋里,竟有些刺耳。
她不能死在这里,绝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一头不知名的怪物爪下。
坐以待毙,从来不是她的作风。她要看清楚,床下那东西,究竟是何方妖孽。
南岁莞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才将自己僵硬的脖颈一寸一寸扭转过来,望向床沿的方向。
像是心有灵犀一般,就在她转头的那一刹那,那团黑影动了。
一个脑袋悄无声息地,从床边的黑暗里探了出来。它张开了嘴,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只有一股浓重的腥气,混杂着腐败的味道,扑面而来。
借着墙角那豆残灯摇曳的微光,南岁莞终于看清了它的脸。
那不是什么怪物,是…一条狗,就是他们进入楼桑村前,在村口引路的那条土狗,瘦得皮包骨头,肋骨根根分明,像一架行走的骨骸。
此刻,那张狗脸上的神情,却痛苦到了极致。
它龇着牙,露出焦黄的牙床,整个嘴和眼角都怪异地向下拉扯、扭曲,和墙上那威风凛凛的影子,判若两兽。
那神情…南岁莞的心猛地一抽…她莫名想到一个占山为王的匪首,头发斑白,长须散乱,在官兵的乱刀下断气时,脸上最后定格的表情,是一模一样的不甘与痛苦。
狗耳朵在剧烈地抽搐,脑袋时不时地猛然一激灵,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折磨。
原来是这昏灯、这角度,将一条瘦骨嶙峋的病狗,拉扯成了一头吞天食地的巨兽。南岁莞长长地、无声地吁出一口气,心头却不敢有半分松懈。
她想起温少虞那永远沉静谨慎的模样,心中竟也生出几分警惕:这狗不对劲,怕不是得了疯病,或是中了什么毒。
它两只后脚竟已站立在地,前爪扒着床沿,正努力地往上攀爬,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,充满了某种执拗的、疯狂的意味。
这通了人性似的攀爬姿态,比野兽的嘶吼更让人毛骨悚然。南岁莞向后急缩,整个人几乎要嵌进土墙里。
就在这时,她的后腰,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狠狠硌了一下,她想也没想,反手向后一摸。
入手冰凉、坚硬,带着竹子特有的光滑节疤,是枕头,一只毛竹做的硬枕。
她这才想起,自己这几日睡的,都不是相府里那塞满了软荞麦、枕上去沙沙作响的舒服枕头。
这发现如一道电光,劈开了她脑中的混沌,一个大胆至极的念头瞬间成型。
就是现在!那条疯狗的前爪已经搭上床铺,张着腥臭的大嘴,下一瞬就要纵身扑上!
南岁莞动了,她整个人快如脱兔,矫健得不似深闺千金,在那千钧一发之际,抓起身后的竹枕,闪电般朝着那张开的狗嘴猛地塞了进去!
“唔——!”一声沉闷的呜咽被堵在了喉咙里,疯狗跳上床的巨大冲力,恰好让它将那冰凉坚硬的竹枕,整个儿扑进了怀里,死死咬住。
得手了!它没法再张嘴伤人!
狗狗似乎将所有的痛苦与疯狂,都发泄在了这个意外的“猎物”上,用前爪死死抱着竹枕,在床上疯狂地翻滚、撕咬、甩动。
南岁莞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。她一边用一种独特的、既能让屋外人听清,又不至于过分刺激这疯狗的音量,清晰地喊着。
“救命——!”
她一边利落地翻身下床,赤脚落地,随即,目光就锁向了矮几上那杆静静躺着的星汉红缨枪。
她冲过去,一把抓住冰冷的枪身,那熟悉的、沉甸甸的触感,瞬间让她狂跳的心安定下来。
南岁莞双手持枪,将枪尖对准床上那团翻滚的黑影,枪杆横在身前,摆出了一个,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无比标准又凌厉的防御姿态。
长枪在手,天下我有,这念头荒唐地一闪而过,随即被门外仓惶的脚步声打断。
南岁莞知道守在屋外的是谁,今夜应是茯苓。门“砰”地一声被撞开,一道纤细的身影跌撞着扑了进来。
“小姐!”茯苓的声音带着哭腔,在看到屋中景象时,猛地倒吸一口凉气。
那只疯狗正将毛竹枕咬得“咔咔”作响,木屑纷飞,眼看就要彻底散架。竹枕一碎,下一个便是床前的人。
南岁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,茯苓没有丝毫犹豫,竟是朝着那团疯狂的黑影,直直地扑了过去。
她甚至没去看那张扭曲可怖的狗脸,目光只落在那条发暗、发黑、透着不祥之色的尾巴上。
茯苓侧身贴近,用自己尚还完好的右臂,连同整个身子,死死地将那疯狗连同它怀里那截残破的竹枕,一同箍进了自己怀里。
“唔——嗷!”狗的嘶吼被闷住,转为更剧烈的挣扎,利爪在茯苓的背上、手臂上,划开一道道血口。
茯苓却像感觉不到疼,只是收紧双臂,用尽全身力气,将那团痛苦与疯狂禁锢在自己怀中,一人一狗,在地上翻滚、扭动、死死纠缠。
茯苓的脸已是煞白如纸。南岁莞的瞳孔骤然收缩,她看得分明,茯苓左臂的伤口本就未愈,此刻每一次的翻滚拉扯,都在加剧那份痛楚。
茯苓撑不了多久了,自己必须出手。南岁莞握着星汉红缨枪的手稳如磐石。她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,死死锁住那在茯苓怀中不断变换位置的狗头。
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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