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3. 侠义

饮了口酒，甘甜在口中荡漾开来，她继续道：“那我再同诸位说一说汉王和楚王。两位大王，诸位都不陌生，有的人么，也都跟随过，秉性更是熟悉。楚王，说好听是宅心仁厚，说得不好听，是是非不分，轻重不辨，赏罚不明。跟着他，虽然没什么性命之忧——哦，也不尽然，诸位还记得，曹无伤吗？”

诸将面面相觑，曹无伤这个名字，他们并不陌生。这人是项羽安插在汉王营中的奸细，鸿门宴上，项羽三言两语就出卖了曹无伤，刘邦回去就杀了他。

“我汉营中，也并非全是从沛县就跟着我家大王的人。陈平，陈都尉，景易将军，钟离昩将军，九江王——现在是淮南王英布，以及我们的大将军韩信，都是从项羽营中跑出来，投奔的汉王，你们瞧瞧，他们的赏赐，他们的爵位，他们到官职，哪一点，比在楚营的时候少？比在楚营的时候差？退一步讲，若是项羽那里好，他们为什么要跑出来呢？”

“我们汉王为人，不必我多说，彭城之战战败，汉王可有过一句怨怼诸位？只有他魏豹几次三番挑衅，才被汉王灭了国，就算是灭了国，我们大王也没有杀他，是他不忠，自取灭亡，被人所杀。”

“哪怕诸位背叛汉王至今，汉王也没有赶尽杀绝，还让我等来好言好语相劝。说荣华富贵，投降的，淮南王英布，地位可曾变过？负隅顽抗的，”赵令徽用力顿了顿，“塞王、雍王、河南王、韩王、魏王、代王、赵王，他们的下场，诸位都明白。”

仰头饮尽爵中酒，赵令徽也不管旁人的脸色如何，道：“再说双方势力，楚王如今，虽然据守荥阳以东，却是久攻荥阳不下，将衰兵疲。我汉军在北方却是连破几国，士气高涨，威望大增。古人说，得民心者得天下，每到一处，百姓听闻汉军所到，无不夹道欢迎。楚军所过之处，却是怨声载道，尸横遍野，试问，谁能更长久呢？”

将酒爵丢到案几上，赵令徽掀起眸子：“顺者我昌，逆我者亡，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。要是诸位不相信这个道理，呵——汉军的剑还未入鞘，大可来试一试，我们的剑，利不利。”

赵令徽的一番话显然有了威慑力，先前那些探头探脑想要挑衅的人，全把头缩了回去。

只是时不时有人来给她们敬酒，话中藏了锋芒，酒赵令徽喝了，话皆被赵令徽挡了回去，有意无意的试探，也被赵令徽全部堵回去。

冯珥目光炯炯地端坐着，警惕着周围的环境，好让赵令徽和张望卿安心和他们斡旋。

宴会持续到了三更天以后。赵令徽是被张望卿和冯珥一左一右搀扶着，回的驿站。

说是搀扶，其实相当于半抱回去的。要不是打横抱着有损赵令徽颜面，冯珥早要那么办了。

冯珥和张望卿刚把赵令徽放到榻上，被角还没掖上，就传来了敲门声。

“大人，栾布大人求见。”

望着双目紧闭浑身酒气的赵令徽，张望卿和冯珥双双叹气。

来的路上，赵令徽和她们简单说过栾布这个人。赵令徽有意拉拢他，能把他一起带回去，那是再好不过的。

偏偏这个人，恃才傲物，性子怪得很，错过这个机会，以后赵令徽再去寻他，恐怕就要吃闭门羹了。

无可奈何之下，张望卿咬咬牙：“我先去应付他，你帮令徽醒酒。”

.

赵令徽做了个很长的梦。

她梦到自己得自己身处一片迷雾中，身子轻飘飘地，仿佛飘在空中。

雾的深处，她看到了很多熟悉又陌生的脸，像走马观花一样，在她面前闪现。以及……她不想看到，但确确实实发生了的事情。

她看到，周纨在她死后，被姊姊判处了凌迟之刑。

她看到，她似乎几十年，匈奴持续侵犯大汉的疆土，杀戮大汉的子民。

她看到，朝中的反对声音被以姊姊以雷霆手段迅速清算。

她看到，大汉的江山在姊姊的治理下，蒸蒸日上，百姓安居乐业，路不拾遗，夜不闭户。

她看到，姊姊身子渐弱，朝中风波四起，姊姊驾崩，他们夺取了她的帝位，在她死后掩盖了她的功绩。

吕家人在姊姊死后打起旗号想夺权，很多人死在了这场叛乱中。也有很多人，借着这场叛乱，重新登上权力巅峰。

这些人，都是她所熟悉的人。

夏侯婴、周勃、陈平，景易，薄显……

那些人杀了很多吕家人，不论男女老少。

哪怕是嫁给诸侯王的女孩。

景易为了保护吕家人力竭而死。许负选择避世不出，活了下来。

血流了很久，整个长安城都弥漫着血腥味。

称得上是，血流漂橹。

有无辜人都血，也有吕家人的血，亦有她曾经的挚友的血。

韩信和张良修订的兵书，流失在这场战乱中。

这场叛乱没有胜者——真要说胜者，或许是代王吧。她对代王的印象并不深刻，只记得他是薄显的孩子，总是安安静静的，不怎么说话。

好在，大汉在他的治理，也不错。

她还看到了，张望卿和陈平，真的走到了两相怨怼，你死我活。陈平把张望卿抓了回来。张望卿以死相抗。

雾渐渐变淡，赵令徽也看清楚了另外那些模糊的身影，还有一些被她极力忽略的事情。

周纨的脸，和白登山下那个孩童的脸慢慢重合。

苏应……

许多想不通的事情，一下子通透了。

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从她面前划过，好像有一根绳子，一直勒在她的脖子上，让她喘不过气来。

雾彻底散去，赵令徽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大地。

什么也不剩。

什么也没有。

争来争去，是为何呢？

不，赵令徽咬着舌头，强迫自己清醒过来。

并非什么也不剩，什么也没有。

百姓在她们的努力下安居乐业，大汉蒸蒸日上，天下太平。荣华富贵，人间乐事，她都体会过了。

足够了。

后世怎么说，那关她何事？想怎么说，让她们说去吧。

上天眷顾她，给了她提醒，那么，她要做的，就是力挽狂澜，在一切未发生前，阻止它们萌芽、发生。

既然他们不忠心，那她更得好好活着，压着他们忠心，他们心里如何想，她不管，她只要他们老老实实为姊姊、为大汉卖命、做事。

灵台清明。

赵令徽猛地睁开眼睛，胸口一阵气血翻涌，腹中翻山倒海，她爬在榻边，“哇”地一声，吐了出来。

还好冯珥早有准备，往榻边放了个盆，将秽物接住。但冯珥还是被她这架势吓坏了，忙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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