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.23
凌战的目光在昏黄火光下扫过一张张小脸,声音不高,宣布:“从今日起,每日晚饭后,认字。”
言简意赅,没有解释,直接进入主题。
指尖捏着炭条,在土墙上稳稳地画下第一笔——一道横平竖直的短横。
“一。”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,如同在发布作战指令。
孩子们懵懂地看着墙上那道简单的黑线,又看看凌战,小脸上满是茫然。温饱已是天大的幸福,认字?那是遥远得像天边星星一样的东西。
沈厌嗤笑一声,懒洋洋地倚在炕柜上,金发簪在火光下晃眼。他拖长了调子,带着十足的讥诮:“哟,凌大先生开蒙了?教这群泥猴子认字?认得米缸菜筐不就够了?再说了——”
他话锋一转,漂亮的桃花眼斜睨着凌战,带着赤裸裸的怀疑和挑衅,“你这当年街上有名的‘力女大花’,何时认得字哒?莫不是画符镇宅?”
凌战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,甚至头都没回。
炭条稳稳地在“一”下方画下一道稍长的横:“二。”
“你这青州府都有名的‘花孔雀小混混’都认字,”凌战的声音依旧平稳,如同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,却精准地像根针扎在沈厌的痛处,“凭什么我不认字?”
说完,她才侧过头,目光平静地扫过沈厌瞬间僵住的脸,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得意,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‘难道不是?’的理所当然。随即,她便收回目光,仿佛刚才只是拍掉了一只聒噪的苍蝇。
她的指尖指向墙上的“一”和“二”继续。
“‘一’是开始。第一顿饭,第一件衣,第一条路。‘二’是伙伴。你,和他。”她指了指挨在一起的大妞和二狗。“两个人,一起抬水,一起捡柴,互相搭把手,冬天就不那么难熬。”
简单的数字,被她赋予了最贴近这群孩子生存现实的意义。
大妞和二狗互相看了一眼,懵懂的眼神里似乎亮起了一点点微弱的光。
其他孩子也似懂非懂地看着墙上那两道黑线,第一次觉得那些炭痕好像没那么陌生了。
凌战没有停顿,炭条继续移动,画下三道横:“三。”
她的目光扫过炕上挤着的二十个小脑袋,“三,是很多。就像我们,一屋子的孩子,挤在一起,一起熬冬,一起等春天。”
“一、二、三……”角落里,三丫吮着手指,含混不清地跟着念了出来,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墙上的□□道,伸出小手指着“三”,奶声奶气地数:“一、二……多!”
沈厌脸上的讥诮彻底僵住了。
凌战那句轻飘飘的反问,像块石头砸进他心湖,激起的不是涟漪,是憋闷的浊浪。
他看着凌战在简陋土墙上刻下的符号,听着她用最直白、最贴近这群泥猴子现实的话语去解释它们,再看看那群小萝卜头眼中逐渐燃起的、微弱却真实的好奇光亮,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,闷闷的,说不出是烦躁还是别的什么。
他猛地撇撇嘴,像是要甩掉什么不愉快的念头,用力扭过头去,不再出声嘲讽。
只是擦拭金发簪的动作变得有些粗暴和心不在焉。
然而,那不受控制的眼角余光,却一次又一次地,偷偷地瞟向那面土墙。
炭条在土墙上继续滑动,留下清晰的印记。
凌战的声音在温暖的、弥漫着食物香气和柴火味道的屋子里平稳流淌。
“人。”
她画下一个简单却顶天立地般的象形符号。她自己也站得笔直,如同一杆标枪。
“头顶天,脚踏地。站着活,是人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金石之音,“脊梁要直,骨头要硬。”
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,精准而缓慢地扫过倚在炕柜上、腰背塌陷、姿势懒散的沈厌,语气陡然转冷,“歪了,倒了,就没了人样。”
沈厌擦拭金发簪的动作彻底停了。
他当然听懂了这意有所指。一股邪火蹭地冒上来,他猛地坐直身体,刚想反唇相讥,却对上了凌战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。那眼神里没有鄙夷,没有挑衅,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陈述事实的平静。
他张了张嘴,那句刻薄话却卡在喉咙里,不上不下,憋得他俊脸微红。
他愤愤地瞪了凌战一眼,抱着胳膊,重重地靠回炕柜,故意把脸扭向另一边,只留给凌战一个后脑勺和几缕在火光下依旧倔强闪耀的金发簪。
然而,那挺直的腰背,却泄露了他此刻的不自在。
凌战收回目光。
“口。”一个方方正正的框。“吃饭的口,说话的口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像裹了一层薄冰,“管不住,乱吃,会病。”
她的视线再次掠过沈厌的后脑勺,声音凝成霜,“乱说,会惹祸上身,连累无辜。”
沈厌的后背明显僵了一下。
一股被戳中痛处的恼羞成怒让他脖颈都有些泛红,抱着胳膊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。他猛地回过头,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燃着两簇小火苗,狠狠剜向凌战,刚想不管不顾地发作——
“哇!二狗哥!你看!我写的!”
三丫兴奋的、带着奶音的尖叫突兀地响起,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即将沸腾的油锅。只见小丫头不知何时溜下了炕,正撅着小屁股蹲在墙根下,用一块小小的、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碎炭头,在墙角的泥地上专心致志、歪歪扭扭地画着。
她画了一个大大的、扁扁的、像个被踩扁的鸡蛋似的圆圈,旁边乱七八糟地戳着几个黑点,献宝似的指着:“口!吃饭!糖糖!”小脸上糊着炭灰,眼睛却亮得像星星。
这童稚的、充满生活气息的“作品”和天真的话语,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,“哗啦”一声,瞬间浇熄了沈厌刚窜起的怒火,只留下刺骨的冰凉和一种无处着力的荒谬感。
他看着三丫糊满炭灰的小手和亮晶晶的眼睛,再看看周围孩子们被三丫吸引、也蠢蠢欲动想在地上画点什么的样子,那口憋着的气“噗”地一下彻底泄了。
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手中价值不菲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可笑的金发簪,指节捏得发白,最终只是从鼻子里泄愤似的重重地“哼”了一声,再次用力地别过脸去,彻底放弃了这场注定自取其辱的争辩。
只是那绷得像弓弦一样紧的肩膀,无声地泄露出主人内心的极度不爽和…一丝狼狈。
沈厌依旧背对着他们,抱着胳膊,像一尊凝固的、散发着怨气的俊美雕像。
只是那微微侧向土墙方向的耳朵。
偶尔因孩子们念对某个字而几不可察松动的肩线。
暴露了他并非全然隔绝在外。
夜渐深,屋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,呜呜地拍打着新糊好的窗纸。
孩子们终于熬不住,一个个东倒西歪地睡了过去。
被大孩子抱到热炕上安顿好。
堂屋里只剩下凌战和沈厌。
灶膛里的火苗渐弱,光线昏暗下来。
凌战站起身,活动了一下因久站而有些僵硬的肩颈。
她走到堂屋西侧那间刚用旧木板和草帘勉强隔出来的小屋门口——那是她坚持要隔出来的“卧房”,虽然简陋得只能放下一张铺了厚厚干草和旧褥子的窄板床。
她推开门,侧身进去。
然后,当着沈厌的面,动作干脆利落、不带一丝犹豫地拿起一根白天削好备用的、足有小儿臂粗、顶端还带着尖锐茬口的结实木棍,稳稳地、带着一种令人牙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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