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1. 棹声齐唱发中流
宿傩察觉了浮舟的动静,问:“怎么了,嗓子不舒服?”
真敏锐呐,浮舟无辜地放下手:“你昨天说不会弄伤我的,让我放心,可是今天喉咙还是很疼。”
她指责道:“你骗我。”
宿傩沉默了片刻,问:“怎么突然说这个。”
浮舟感觉到一对手臂正圈上来,接着是要与她交融的呼吸,喷洒在她侧脸。
他语气不太自然,见浮舟不搭话,又低下头轻啄她的嘴角。
“明明我每次都会帮你……”
浮舟心里头其实不太在意这些,找个由头糊弄而已。
回想起昨晚,宿傩很温柔,他夸奖的时候还会抚摸她的头……
隔夜的晕眩感还有浓郁的气息再次浮现,浮舟忍不住脸颊发烫。自己不讨厌那种事情,现在只惊讶于他居然变得这么好忽悠。
她板起脸,完全一副不为所动认真的模样:“你太大了。”
事已至此,浮舟的认真思考就被打断,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,似乎也只有一条路好走。
宿傩说:“那我补偿你。”
……
宿傩倚在桌边,浮舟斜靠他身上,他的手正在熟练地帮她整理衣衫。
她嗓音像沾着露水,湿哒哒软乎乎的:“你今天不出去了?”
“嗯,快结束了。”
“什么快结束?”浮舟不明所以,时值夏末,新尝祭还有许久,也不知道宿傩到底是在忙什么。
宿傩摸着她脑袋,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想,莫非是他的存续大计?
还没多问,宿傩就开口:“没什么,说起来,你这次似乎又留了很久。”
浮舟猫下脑袋,主动用头顶蹭他手心:“你别停,我喜欢你这样,你摸我的时候身上麻麻的,很困。”
然后才解释:“之前说了,我想在你身边再久一点呀?所以特意没有很快离开。”
“你怎么就是不听我说话。”说到最后,浮舟整个人都趴在宿傩身上,并且要求他:“你再摸摸我的头,这个力道刚刚好。”
她洇湿的发丝还贴着脸,自己却不去打理,咕哝着全权交给宿傩,全然信赖又听之任之的模样。
浮舟讲话的口吻被娇惯得愈发不客气,又是指责又是提要求,可她动作却柔顺依靠……这样也好。
宿傩不曾料想自己会享受到这样俗套的乐趣,但垂下眼,就能看见她宁静的脸。
她简直舒服得快要睡着了……
宿傩伸手,勾勾手指,轻剐蹭浮舟的鼻尖。
*
浮舟将离开的时候,秋天还没来,有天下着大雨,她坐在廊下听檐滴,抱着膝盖却还是不慎打湿了裙裾。
那是一个很适合抒发离愁别绪的天气。
宿傩也知道她在这里呆的够久了,走到她身后,掖着浮舟的胳膊将她往后拉:“小心着凉。”
她回头告诉他,语气寻常,脸上还带着微笑:“我要走了,等天气放晴,时间就差不多。”
宿傩的盯着她开合的嘴唇,脑袋忽然变得空荡荡,胸口发闷。他镇定说好,还说:“有什么好笑的。”
浮舟过了一会转身,半跪在走廊上,两只手臂伸出袖口向上伸展,朝宿傩伸。
要他抱。
然后宿傩的脚步就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,走到她身前。
浮舟隔着轻薄的衣衫贴在宿傩身上,悠然问:“下雨了,你是不是也心情不好?”
“我也是,一到这个季节就又冷又热,心里难受呢。”浮舟握着宿傩的手放在胸口,“所以等天气好了再走。”
她说了三两句话,他心里刚垒好的情绪就坍塌。是特意为了他才要多逗留的么?
浮舟隐约感觉到宿傩的不快,但又疑心:这是错觉吗?因为那感觉转瞬即逝,很快就消失了。
她被抱到室内。
他帮她脱下外衫,换上新的,行动熟稔又迅速,在系腰带时,忽然说起一个人:“羂索,你还记得他吧?”
她回想了片刻才说:“隐约记得,你之前带我去找过他。”
结果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咒术师当面给她敲了一个【普通】的章。
之前也听荻花说过,这些咒术师有的心比天高,即便是贵族也会瞧不上。也许那个人就是其中一个。
“就是他。”宿傩系好了她的衣带,又梳顺了她的头发,等梳子放回妆奁才说:“我……他的术式与灵魂相关。”
浮舟迷茫,她以前没有接受过咒术师的教育。
宿傩摩挲她的脑袋,又抬手把她眉心皱纹抚开,耐心分说:“咒术师大多会有天生的术式,称为生得术式,我的是斩击与火,羂索则是……你不需要知道很多,总之,他对灵魂的理解比一般咒术师更透彻。”
他又简要提起了要把自己的一部分提炼出来,待到后世复还。这点她有所耳闻,觉得他们很能想。
唯有最后一句让浮舟惊诧,宿傩说:“咒术师与非咒术师的灵魂不等同,但他应该也能研究出保存普通人灵魂的方法,到时候,我们会一起。”
她小声惊呼“啊”,他却也知道这些内容的确荒唐,不以为怪。
宿傩亲吻了浮舟,从眉心到鼻梁,冷淡但厚重的话语轻轻落下:“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我都会记得你,好像被禁锢在什么结界里了一样,但世界却又探不到边界,也未发现什么禁制。”
浮舟在他的吐息之中汗颜,原来宿傩想了这么多种可能性吗?她可完全没发现他的思虑。
幸好,他忘记自己已经死了,而所谓复生……只是长眠中的大梦。
冥土中的生灵也会经常做梦,梦见重返人间的。神话里都这么说。
宿傩接着说:“不过能记得,我就有了很多的时间,会有那么一天,要么你也成为咒术师,要么你也能被做成咒物--”
浮舟忍不住打断他的畅想:“等等,被做成咒--咒物,那是什么意思?”
听见了骇人听闻的内容,结结巴巴也很正常,宿傩却取笑她胆小。
他的手按在她脑袋上,先是单纯地压着,再是缓慢摩挲,是她喜欢的力道:“怕什么,最后我们都会变成那样。”
这什么灵魂术式,也太邪门了!
浮舟憋着一口气,不去反驳宿傩,心里则不以为然到极点。可她转而又想,也就是这种不为己悲无有哀怜的态度,才造就了宿傩任她索要的现状。他什么也不在乎。
她想到他的心脏,脑袋,眼睛。
好吧,浮舟有些泄气。这其中似乎也不见许多区别。
她含含糊糊搪塞:“下次再说吧,本来还只是觉得那个人有点儿轻佻,说话也不好听。现在倒开始害怕他了。”
宿傩抓住浮舟的手问:“但你并不害怕我?”
她说:“也就……”到这便迟疑着不说下去,然后飞快地亲他。
“你别问了。”
脸颊绯红,像羞涩。
他又换了个问题:“这次你要如何离开?”
浮舟告诉他:“我听说小动物在死去之前都会把自己藏好,到花叶繁茂的地方。我也要找个地方躲起来。”
“动物如此,是因为自然中虚弱的个体会招致捕杀,想找个隐蔽的地方恢复,最后失败了而已。你又不需要。”宿傩不想她离开。
她说:“就算这样,也不想让你瞧见狼狈的模样。”
他又恐吓:“这个季节蚊虫鸟兽很多……”
浮舟伸手慢慢捂住宿傩的嘴,他没撇开她,只听她带着笑意回答:
“那有什么关系呢,我已经去到另一个世界了。”
落雨隔绝了庭院外和室内,而在干燥凉爽的房间里,浮舟也暗自隔开了宿傩。
她还身处他怀里,但其实灵魂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的尽头与他说话。他们很远了。
她在一个比他怀里更温暖的地方。
*
浮舟选择离开的日子是放晴的第二天,地面已经干燥,但宿傩抱着她坐着车出了城,又在路上行了好一阵。
“我可以出去了吗?”
宿傩总是回答:“还没,再等等。”
夏天的雨水丰沛又多情,只是降雨的时间还是太短,怎么这么快就是晴天。
最后还是浮舟握着他的手,叮嘱他:“家里还有最后的几串荔枝,冰块就要化了,你今晚回去要换新的冰块喔。”
宿傩认为这话不像是道别,像允诺还会有重逢的那天。
于是宿傩姑且松开了手,替浮舟撩开车外的布帘。
她离开的时候,还轻声说了一句“再见”。
宿傩觉得这纯属画蛇添足,所以只是目送她小步离开,走到密林里去。
那个黄土的小道里在傍晚进了个人,飞起尘土又落下。
浮舟再也没有出来。
·棹声齐唱发中流
浮舟达成了目标之后,觉得自己就像童话故事里翻越千山跋涉万水的主角,忍不住得意起来。
旅馆中,色调明亮单调。
浮舟被乌鸦领走后,就迫不及待地问他:“接下来要怎么办?”
乌鸦先生摆出一列的瓶瓶罐罐,战利品陈列在炼金台,他要求她把它们带到湖里去。
“然后呢然后呢?”
然后,乌鸦卡在了浮舟最关心的问题上,扯起了别的。
【你很有才能,要不要考虑进一步合作?我可以给你提供更靠近两面宿傩的环境,可以--】
浮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,斩钉截铁的态度让人以为距离夏天过去了一百年。
实则她傍晚才告别情深义重的男人,跟在乌鸦后面回来。
“不要,就按原先的来就行。”
【为什么?你爱他,他也爱你。】
这种话……浮舟听了也赧颜,她表现出来的的确是这样,容忍又依恋,不怪旁人会这样想。
现在如果直白否认,总是反差太大,更何况对宿傩的那些复杂感受,浮舟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索性全部踢到一边去。
她镇定地说:“是的,我爱他。”
但又接着讲:“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可以选择不爱他。”
有得选的时候,总是可以选择不那么让自己痛苦的方向。
浮舟低下头,盯着脚尖,嗫嚅:“现在知道了。”
诗人总是大肆肯定爱的力量,什么一旦爱上了他,就不能不爱他,就算违背常理,失去自制,遭遇创伤。因为绝望包裹着爱恨交织总是很伟大。
不过嘛,浮舟心中一面自觉卑劣,一面又骄傲地想:我还很小呢,不懂这些比天崩地裂更震撼的誓言。如果可以,我也不要遭遇创伤。
再说,世上岂有不会消亡的东西?她早就知道了。要说是谁教了她这些金子一样的硬通货知识,那源头还是宿傩,所以……
乌鸦嗓音沙哑,【那我也可以许诺你更久的生命,但我需要你继续收集金色的方块。】
金色的方块?那是什么,通往宿傩记忆的是蓝色,但浮舟也不想知道。
她摇了摇头,不想和这而不祥的声音多牵扯,请求道:“现在,请你履行诺言吧,也许以后我会答应你。我有些累,我想休息,在一张尘世间的大床上。”
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下定决心的人回心转意,在她得到本被许诺好的东西之前。
浮舟看着乌鸦把瓶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来,再切分成两块。大大小小不一,让人不明白他的标准是什么。
奇奇怪怪的。
她问:“怎么了,这还不全部给我用上吗?”
乌鸦解释说这是留样,就匆匆赶浮舟去往湖心。浮舟想着这么点东西他还要私藏。再说能有什么用啊?
可能是第二桩生意没谈妥的缘故吧,浮舟心里这样想着,也不计较对方冷淡的态度了,出了拱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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