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. 云风
起什么名字好呢?
“它的胡语名翻译成中原话是什么意思?”赵钰清问。
苏勒坦:“跑得快。”
跑得快?直接拿过来用也太不文雅了。
赵钰清仔细观察着呼尔丹,这实在是匹好马,健硕俊美的肌肉,油光发亮的纯黑毛发,没有一丝杂毛,比她见过的所有中原马都要高大。虽然她不愿意承认,但呼尔丹的确跟土匪头子十分相配。
少女思索半晌,“四蹄生风,身轻如云,就叫你云风可好?”
“好!”苏勒坦对此名表示高度肯定,兴奋地给呼尔丹顺鬃毛,“你有新名字啦。”
他看向少女,“你得多用新名字喊一喊它,它才会记住你。”
“云风。”赵钰清尝试着喊。
呼尔丹是匹倔马,仍旧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。
苏勒坦为难地挠挠头,“你之前把它拐走过,所以它对你警惕心很强。”
他说着脱下外袍披在赵钰清身上,“你穿一会儿我的衣服,等身上有我的味道了。呼尔丹就会明白我们现在是朋友。”
朋友?我们什么交的朋友?
虽然心中诸多疑惑,但赵钰清没有反驳,只是照做,把少年的外袍紧紧裹在自己身上。
这衣裳对她而言过于大了,松松垮垮的,像床小被子。
不过少年的外袍毛茸茸的,有股被太阳晒过,暖烘烘的味道。十分好闻。
“云风。”赵钰清一边喊呼尔丹的新名字一边伸手去抚摸它。
这次呼尔丹没有之前抗拒了,耳朵竖起朝侧面微微转动,明显是开始对她的声音感兴趣。
“云风,云风。”她接着喊,掀开外袍翻身跳上马背。
呼尔丹生得高大,对赵钰清而言上去得费些力气,但好在体态轻盈,跺跺脚能跳上去。
对少女突如其来的动作呼尔丹没有特别剧烈的反应,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,赵钰清还是小声问:“云风,你不会再摔我了吧?”
苏勒坦笑起来,“你现在算是它的另一个主人了,它不会摔你的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“云风,云风,云风。”她又接着喊了好几下呼尔丹的新名字。
呼尔丹似乎越来越喜欢她了,也喜欢这个新名字,尾巴轻轻地甩着,轻快地原地转了好几圈。
少女眉眼弯弯,轻柔地抚摸着呼尔丹的鬃毛。
苏勒坦惊讶地发现自他遇到昭国公主以来,很少见她笑,这应该是第二次,而第一次只听到声音,这次才看到脸。她总是微微蹙着眉,紧绷着神经,圆润小巧的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,看上去总是一副时刻准备战斗的模样。
其实昭国公主没有长得不怎么样,她还挺……好……看的、、、
“喂——喂——!”赵钰清在他面前扫了扫,等他回过神后指向干草垛,“帮我取一把来好不好?”
好不好。
她说,好不好。
“好啊。”苏勒坦平平淡淡地回应,平平淡淡地取草递给她。
其实是,好啊!!!怎么会不好!!取草取草快去取草!
“云风,吃晚饭。”赵钰清一边喊呼尔丹的新名字一边喂它干草吃。
云风,云风,云风,怎么她念名字的声音这么好听呢?喊呼尔丹云风,喊他就喊喂。
他才不叫喂。
如果昭国公主喊他的全名,苏勒坦·赫连帖会怎么样?不行,会暴露身份的。
所以苏勒坦也就止步于想想。
赵钰清一边给呼尔丹喂草一边用余光观察少年动向。
土匪头子还留着个心眼,一只手紧紧牵扯缰绳,像是在防备她忽然纵马出逃一样。
现在的确不是个逃跑的好时机。
土匪头子对她没完全放心,呼尔丹也还没对她百分百信任。
那就先玩一玩吧。
两人在沙漠客栈一待就是三天。
姚三娘说给店里干活能抵房费,于是赵钰清当起了跑堂小妹,苏勒坦则成了洗碗工。只要一有空赵钰清就会跑到马棚去跟呼尔丹增进感情。
夜里赵钰清睡床,苏勒坦打地铺。
起先赵钰清还担心会有危险,毕竟人不可貌相,道貌岸然的人多了去了,但两晚过后,她发现自己完全多虑了,少年累了一天,眼里只有对睡觉休息的渴望,其他的一概没有兴趣。
总之,把土匪头子当成小黄就好了。在宫里的时候也是她睡床,小黄睡地。
转折发生在第三天,苏勒坦再也不要洗那破碗了,自告奋勇去找姚三娘申请当厨子。更主要的原因是当厨子报酬更多,可以在房里加一张床。巴鲁巴图真是该死,让他们人回乌金,没让他们把所有金银物资也卷回乌金!害得他现在不得不让昭国公主那点可怜巴巴的钱养着。
姚三娘是个嘴叼的,但吃了少年烤的兔子后当场给他升职加薪。
赵钰清依旧是跑堂小妹,从少年手里接过一盘又一盘烤兔子。
小小的屋子又搬进一张小床。因为空间太小,两张床只能挤在一起才能勉强塞下。卡得严丝合缝,连一点空隙都看不出,索性棉垫床单都铺到一块儿。
那这跟一张稍微大点的床有什么区别?
赵钰清想抗议,筋疲力尽的少年却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,她想抗议都没人听。
姚三娘实在是个抠门奸诈的商人,少年价钱便宜,做饭又好吃,便给原本更贵的厨子放假——放假没有工资,厨房里的活儿都丢给少年干,直到少年受不了离开为止。
姚三娘看人眼光极其毒辣,从少年的言行举止到装束,一看便知出身不凡,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,好好的福气不享,偏偏要出来受苦。作为这片沙漠的第一大善人,她当然要满足人家咯。等这俩赌气的小少年撑不住走人后,她也从两人身上捞了一笔。
有便宜的牛马不用简直大蠢蛋!
赵钰清在大堂里来来回回跑了一天,也累得快直不起腰,如今顾不得男女有别,同床共枕不像话,她只想休息,所以往床上一倒,也准备就这样凑合着睡了。
就像宫中最基层的宫女太监对食的几率远小于中高层宫女太监一样,累成狗的牛马之间也应该不会产生任何旖旎气氛,她坚信自己和少年就算躺一张床也只会是纯洁的床搭子的关系。
两张小床拼起来两个人睡也很小,最多并排平躺挤着卡在两面墙之间,连翻身都费劲,所以赵钰清躺下时被迫贴近看了眼少年,惊讶于这土匪的睫毛竟然又长又浓密,此刻睡得很沉,繁琐的工作似乎将他锋利的五官柔化了,显露出几分秀气。
赵钰清在夹缝中艰难翻身,望着天花板,困意早已来袭,刚闭眼就沉沉睡去。
可惜她并没睡太久,很快就被热醒。
她不明白为什么少年身上的火气那么重,跟个火炉似的。也许冬天紧挨着会很舒服,但现在已经立夏了。
土匪头子以她成天跑堂容易丢东西为由野蛮地霸占了钥匙,似乎是怕她半夜偷偷翻窗逃走,把窗户和门都上锁。
房间本来就小,空气不流通,加上身边躺了个火炉,不热才是不正常的。
必须开窗户!赵钰清热得烦躁,晚上要是睡不好明天传菜都没精神。
钥匙八成被土匪头子藏在身上,赵钰清侧过身,手伸进衣襟里摸,果然摸到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件。
草原上的狩猎者即使在入睡后也保持十二分警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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