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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天地逆旅[水仙]》

9.骗

我摸向侧腰,手才刚碰着了刀把,却听身后蛇一声低喝:“别管它,砸!”

说罢长蛇飞窜,扑向那头狮子去了。狮壮而蛇细,怎么看也是飞蛾扑火,可惜形势紧迫,两方紧逼,由不得我多思索。眼见佛像后脑凹入一块,金箔已经脱落,我干脆一咬牙,继续将石锤高高抡起——

正当此刻。

石狮的利爪已经全露,蛇口也大张,眼见着就快要对上,后者却将身一扭,从那石狮爪下逃走了。

这不对吧。

蛇逃跑的动作太娴熟,石狮一爪下去扑了空,没能刹住,就要同我直直撞到一处。说时迟那时快,我的锤子正高举着,顺势就猛地一落,砸得它脑袋碎屑迸溅,咕噜噜滚下佛像,缠了满身锁链。

那没心肝的坏蛇却不知躲到了何处,狮子剧烈挣扎,分明不会轻易放过我。我握着石锤,早没了退路,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趁狮子还未脱身,再度往佛像后脑抡去。

轰!

佛像碎了。

怒目佛的脑袋倾颓下来,万千珠串骤然崩断,佛珠散落一地,锁链也齐齐裂口,石狮挣脱束缚,怒吼着再度扑向我。

我握紧石锤冷眼看它,等待下手的最好时机。

一触即发。

瞬间锤头磕着利爪,咯吱一顿涩响。狮子明显动了怒,偏头来咬我。我胜在灵活,借着怒目佛肩臂避开,正当攀住断首要再躲时,忽听当头一声低喝。

“孽障!”

狮子像被定住般,霎时没了动作。

可这一声只是开始,寂静也只有一瞬。须臾后,怒目佛上金箔尽数剥落,却有更强的金光从佛身内齐齐透出。

万千光束好似利刃,将黑暗撕裂开来,我被刺得再难视物。眯眼勉强去看时,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佛堂——周遭墙壁竟然全在蠕动,呈现深褚色,像是什么活物。甬道却也依旧长而深幽,一眼望不到头。

我望着甬道,忽然有种走入它、探寻它的冲动。这冲动好似一时兴起,却迅速吞没了我,我只觉心脏狂跳、浑身紧绷。

怎么会……

我从不是好奇心泛滥之辈。行走江湖十余年,没被自己的妄念害死过,如今却只觉得难以自遏,额头密密渗出冷汗来,却不知是恐惧,还是渴求。

亦或是二者均有。

我猛地扭头,竭力强迫自己不再看不再想。却见不知何时,身下的怒目佛塑像已经换了姿势。它原本紧握金刚杵的双手松开来,左手覆在石狮子头顶,作压制状,右手却呈掐指状,向上竖翻,露出了藏在掌心的一只眼。

怎么会有一只眼?!

掌心纳目,分明是持目佛的象征。在婆罗传说里,持、怒虽为亲兄弟,可各自的特点从未混淆过。这樽佛像却偏偏兼而有之!

由不得我再多反应,巨像手腕一抬,遍地废墟就为之翻覆。残骸褪去后,很快就暴露出那条坏蛇。蛇还和方才一样小,被佛像吸纳在掌心,犹如海中蜉蝣,分毫挣脱不得。

佛像缓缓转动,只剩一半的脑袋上分明是怒睁的圆目,却用一种慈悲眼神垂首看着我。

“你可是遭受此蛇妖蛊惑?”

蛇妖。

这霎那我想到两个蜃境,境中俱有蛇妖作祟,春澜的嘴巴一张一合,流着泪和孩子们一起唱童谣,所有人都在告诉我:“蛇妖祸世人……”

转瞬又变作祭祀的梦,梦里石像被砸碎了,像里就钻出这条小蛇。它饮罢我的生息血后,究竟将什么渡回给了我?

这条蛇真是蛇妖么。

祸世,又惑世人。

佛像目不转睛地看着我,眼里金光流转,又问了一遍。它掌心之蛇却并不老实,小东西已经被抓,许是眼见求生无门,竟然再度用我的声音开了口。

“尾衔。”蛇说,“我怎么会是妖呢?我分明救你、帮你,一心护你……”

一心护我,却在方才的危机时刻自己逃走么?

它不说这话还好,一提这茬,我就想到方才的背叛。妖不妖的且先不论,光这一点就足够与之割席,让其受惩,同样的当不能反复上。

方才自己划破的左手还没愈合,我一攥拳,就能感受到流动的血——早知道就该再割深点,痛死这条蛇,就没有后头的背叛了,佛像谁爱砸谁砸。

我别过脸去,冷冷嗯了一声。

蛇见骗我不得,连忙求饶,佛像却再不为所动,只一点点将缩小了的金刚杵捣向手掌。不多时,那蛇再没了声响,我转回脸时,就见佛像摊开掌心,露出一汪污血残肉。

我静静看着,如今坏蛇已死,婆罗与它之间的恩怨我管不着,也没兴趣。却不知怎的,莫名有点不是滋味。

“蛇妖已死,汝受其蛊惑,本无过错。乃至遭其吸噬精魄,须发尽白,实在无妄之灾。”佛说,“不过镇石重地,凡人不得出入。如今孽缘已解,你且离去,将今日诸事,也一并忘了吧。”

说罢伸指一掸,我便斜飞向下坠落。眸中那佛愈远,金光也黯淡了。黑暗彻底吞没我,临到我在晃荡中再睁眼时,就对上狐狸一双愤懑的竖瞳。

“尾衔。”秦三响两只爪子扒拉我,“赶紧醒醒,我们已经快到苍风渡了!”

苍风渡?

这名字熟悉又陌生,我骤然坐起,因着动作太急,头脑晕眩。待到缓了一阵儿,我才迷茫地问:“来苍风渡,做什么?”

“你傻啦!”秦三响叫唤道,“当然是为了新差事啊!那袖契还在你身上呢,你自己掏出来看看。”

我经它这么一提醒,方才隐约想起了好些事。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刚刚死在一场围剿里,秦三响拼好了我的脑袋,我们冒着风雪,向苍风渡赶路……

“不对,”我问,“益野到苍风渡隔着几座山,一天赶不到,我们昨夜宿在哪儿?”

“还能宿在哪儿,”秦三响打着哈欠,“找了座弃城随便歇脚呗,又借佛堂对付了一宿,这不是才过去一晚上么,你就给忘干净了?”

佛堂,佛堂。

它的话像是水间涟漪,一点点荡出我的记忆。是了,我记得有这么一座城,有这么一处佛堂,我们走在断壁残垣间,拨开枯枝,见到了长明灯的光。

“咱们生火后睡了一宿。”我问秦三响,“第二天呢?”

“第二天是个晴天。”秦三响说,“当然是顺着金星的影子,往苍风渡继续赶路啊。”

它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,一指不远处的城门。

“喏,太阳落山前,总算赶到了。”

我顺着狐尾看向那扇门,往来者熙熙攘攘,尚且相隔二里地,依旧能隐约听见喧闹人声。

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。

秦三响催得急,我无奈,只好被它半拖半拽入了苍风渡中。我们入城后暮色已四合,允许带狐狸的客栈太少,兜兜转转找了半晌,好歹觅到一处歇脚地。

时值冬月,冰天雪地里走了一天,就盼着热水澡疏通筋骨。客栈的店小二很快拎水上来,装满了浴桶,秦三响跃跃欲试要蘸水舔爪,被我摁着脑袋推出去,不满地连声叫骂。

我捂着耳朵立在浴桶边,全当听不见。

桶中水起先晃荡,后面慢慢静下来。热气蒸腾,水面映不出我的脸,只能隐约瞧见轮廓。

等等。

我的头发该是黑色吗?

我忽然有些记不得,抓起一缕看了看,拿不定主意。于是拔高声音问门外:“秦三响,我的头发是什么色?”

“你今天怎么尽问些有的没的,”秦三响的声音隔门传进来,似是不屑回答,“尾衔,你脑子真冻坏了?”

我重复道:“什么颜色。”

“黑黑黑,除了黑还能是什么?”秦三响气得大喊,“难不成你还想长一头红色狐狸毛么?”

我所见为黑发,它所答也为黑发。我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,可水放久了就要凉,由不得我多等,干脆决定边洗边想。我解了袖口臂缚入浴桶,下意识抬高左手,没放进水中。

待这个动作做完,我才后知后觉。

我抬左手做什么?

我低头去看,掌心光洁,没什么伤疤。也是,我昨日死的时候是断首,左手何时受过伤呢?就算有,也早该痊愈了。

不对,不对。

怎么处处都透着古怪。

我沉默地泡在桶里,看热雾袅袅,迂成白而细的许多缕,腾升着包围我,像是一个无形的巢。

水面滞住了,平滑得像是铜镜。我低头细细瞧,终于能够彻底看清晰。尽管黑发垂落,遮住了小半张脸,也能看出桶中人的五官正是我自……

我知道何处不对劲了!

我猛地起身,胡乱穿好衣裳就拉开门。秦三响正舔尾巴呢,被我动静吓了一跳。它胡乱蹿了好几步,被我一把揪住后颈。

我问:“昨天脑袋接上后,咱们去了哪儿?”

“弃城啊!”

“没在别的地方歇脚?”

“当然没有了,这么冷的天,你还想歇在荒山里吗?”

我捏着它下颌与其对视,认真地问:“当真没有?”

“没有就是没有!”秦三响有些生气了,“尾衔你究竟想干嘛?”

我盯着它,一字一顿地问。

“秦三响,我、的、假、面、呢?”

“假……”秦三响面露迷茫,愣了片刻,随即喃喃。

“对啊,你的假面呢?”

我平素向来不会以真面目示人,秦三响跟了我这么些年,早就对此心知肚明。此番来苍风渡,我也一定会带上假皮囊,绝不会就这样贸然进入城中。

我豁然站直身子:“走。”

秦三响忙不迭跟上:“到哪儿去?”

“回那座弃城,”我说,“你我均不可能忘记覆上假皮囊。你说我俩在城中佛堂睡了一宿,没在别的地儿歇脚,那么佛堂肯定有问题,或许已经淆乱了你我的记忆。这事儿不能就这样揭过去,咱们得好好查一查。”

秦三响似是听得云里雾里,却也知我神色凝重,并未出声反驳。我们连夜出了苍风渡,顺着它记忆往回赶路,天将亮时终于见着了黑豆似的一小粒。弃城就卧在山坳里,安静地像是睡着了。

我同狐狸对视一眼,我行在前,带它进入此城中。

城中的断壁残垣覆着雪,白雪蓬松,四下均无泥泞或凹陷处。可若是昨日来过,定然会留下痕迹。我问秦三响:“佛堂在哪儿?”

秦三响竖起身子,朝某个方向努努嘴,我们很快就抵达一扇门扉前。我以尖刀撬开铺首,发现堂中插着断香,竟还有一盏长明灯幽幽透亮。

竟真是一处佛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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