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8.上元佳节文武会赛 2

如枫似火的这个人收住脚步，站在一万级云石长阶之上。

她右手抓着一把通体黑色的剑，穿着沙漠里初见的红衣，一头黑发用红带高束于脑后，皮肤素净雪白仿佛冰山融化的水。她的脸颊还留有十六七岁的稚嫩，可她浑身的气质却又像一个成熟的女人。

这个女人，孤身一人，站在上千人群之前，用一双深黑狭长的丹凤眼平视前方，仿佛四周的喧嚣和凝视的目光全然不存在，万千世界只有她一人。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一丝表情，淡漠地直视前方，眼眸中晨曦流转。

无极殿的上空，一半白，一半红，大片被日出红光晕染的彩云在风中漂移变幻。

夜游的视线穿过站在月下莲池里的众人，落在无极殿上。

这是一座四方殿，通体透白，清幽，庞大，恢弘。重檐垂拱，檐角飞举，殿门外刻着一道道月色扁舟，繁复而森严。

守护照魂镜的四人站在长阶之最前方，也是距离她最近的人。他们四人看看她，又互相对视一眼。持剑之人开口道：“请问姑娘，是前来参观，还是参赛？”

夜游淡淡地说：“挑战。”

外门外派，前来挑战万归宗武绝。过百招而不败者，可择入万归宗。

那人又按例询问：“请问姑娘，何门何派？”

夜游道：“无门无派。”

即自己一人。

那人顿了一下，继续问：“请问姓名。”

夜游道：“夜游。”

那人道：“叶姑娘，挑战者需携一千邪崇魂灵。”

夜游单手提起手中黑剑：“已在此剑中。”

众人目光不约而同望向此剑。此剑不知是何种材质所制，通体墨黑，但不沉重，像深冬黑夜里的星，在无尽黑色中流淌着万千流河之光。这样的剑，虽少见，但并不罕见。万归宗乃天下第一大宗，兵器库内收藏有天下能人异士都心向往之的各类名家兵器。因此周边一众人等打量了一下这把剑，又把目光转移到夜游身上。

数百位参赛外门弟子看向她，三十三位已站在无极殿中挑战武绝的上门徒看向她，十四位前来参赛的外门外派人士看向她，爬在月下莲池边缘的断腿人抬起头来看向她，就连无极殿内，坐在后方高位之上，长乐国的国王、皇后、皇子和公主们，也透过殿门，看见了上千白衣人之中，有一个红得耀眼的身影。

文武会赛举办了数百年，什么样的情况都遇见过。并没有人觉得特别新奇，他们只是单纯被夜游的外表和清冷的气质所吸引。

十六七岁无门无派的貌美女子独自一人前来挑战，听过去像是皇室深宫中的一首浅斟低吟。

朔风在人群中一眼便认出了夜游，他先是愣了一大会，目光从上到下看了几遍，终于把熟悉的红衣和极乐楼的女子对上了线，心里暗自震惊：“老天爷，竟然那个女人就是那只鬼……”

他身边扶苍也是一脸震惊，目光寸步不离盯着夜游。

朔风很想跟扶苍说话，但是周边宗门弟子太多，气氛又太肃静，他无法张口，便在心里想：“难怪她愿意舍弃易水城一众富商，原来志向如此远大，奔着皇室来的。”

夜游站在海潮般汹涌和复杂的目光中，冷静得像一口千年深井。

照魂镜四人又彼此对望一眼，持剑者道：“既然如此，请姑娘前往封坛殿，查看封在此剑中的邪崇魂灵，若核实数量无误，便可参赛。”

夜游点了点头，从左右两面照魂镜前走过，照魂镜中流光一番，显出了她完整的身影。

引者带着她穿过月下莲池，从众位参赛外门弟子中央走过。她一眼都没有看向他们，只是直直地看向前方。

封坛殿位于月下莲池的右侧，无极殿之旁。万归宗本门弟子为参赛而捕捉的邪崇早已提前核实数量并封坛度化。只有外门外派挑战者的邪崇，才需要临时被封坛。好在挑战者不多，因此这项任务并不繁难。

霍苍站与其余不参赛的上门徒一起，列成一排，守在无极殿殿门之外。他静默地看着从月下莲池中走来的红色身影上，眼中晦暗不明。

距离她在千灯镇不辞而别的那天，已经两个月了。

这两个月，她失踪一般，绝迹人间。昨夜在光明大道的元宵摊位上，他见到熟悉的一抹红色时，还希望是她。

今日朝阳初升时，他有个很强烈的预感，她一定会来。她也果然来了。

只是，他有一个很深的疑问。既然她来，是为了挑战武绝获得入万归宗的资格，为何那天却要不告而别。毕竟若获得沈景玉和自己的引荐入万归宗，与挑战武绝相比而言，是简单更多的一条路。

今日她要挑战的万归宗武绝，已连任七年。七年会赛，从无败绩。

夜游不疾不徐，跟着引者穿过道场，走近侧方后殿。她的脚步无声无息，仿佛根本没有落地，像一只猫。霍苍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第一次相见的情形，当时她奔行于大漠边缘飞雪之中，脚步迅疾，快如魂灵。

她快得惊人，但是她没有灵力。霍苍止不住地想，她没有法器，也未现招式。

但是她现在有一把剑。

夜游从殿前经过时，她与霍苍隔着些许距离。于万千目光之中，她清晰地感受和辨别出了他的目光。在二人擦肩而过的一刹那，她微微侧了侧脸。目光在霍苍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，又毫无痕迹地转瞬即逝。

她的眼睛是那么的黑，而目光是那么的淡，淡到霍苍觉得过那几日的日夜同行和形影不离是无极殿上空的云，被风一吹，了无痕迹。

他盯着她的背影，缓缓向下，又盯向她的剑。

夜游身影一转，进入侧后方封坛殿中。

引者安静和缓地关上殿门，屋内清蓝色佛火在高空漂浮。殿内四周，无声无息地站着一圈守坛人。

夜游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。

与无极殿通体汉白玉打造不同，封坛殿是桃木与玄铁打造，虽面积不大，但整体古朴恢弘。殿内一圈，密密麻麻排列着无数只玄铁黑坛，每一坛，都可封印普通邪崇一千个，高级邪崇一百个。由于参赛者以一千为门槛，故而靠近殿门的黑坛上特意标注了姓名标签。除了夜游之外，其余入赛者已于昨日便已完成邪崇封坛。

“请姑娘引邪崇入坛。”引者无波无痕地说，“具体步骤是……”

夜游正在抬头凝视漂浮于殿梁之下的清蓝佛火。

引者又道：“姑娘是否已听清？”

夜游没有挪开目光，说：“已听清，需要我再给你重复一遍吗？”

引者摇头。

夜游目光回正，道：“请开坛吧。”

在二人开坛封印剑中邪崇之时，殿外月下莲池道场和隔壁无极殿已经开始了比赛。

由于今日是外门弟子的文试，故而道场之内一片肃静无声，唯有桌前卷纸上纸币簌簌，中央青鼎檀香袅袅。由于每一张桌中间都设置了结印，与赛者互相之间无法窥探，故而每个人便专注于纸上内容。

而无极殿内，则是热闹非凡。

十座数丈高的神像垂目端坐于两侧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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