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.第 21 章
百足之虫死而不僵,说的就是裴氏集团现在的情况。
裴氏集团以酒店业务为核心,涵盖了餐饮、旅游休闲、房地产、康养、文娱、金融投资等诸多产业,即便丑闻缠身,股价已经跌到了不能再跌的地步,但还有其他产业可以在短时间内支撑起现金流,维持庞大的资本机器运转。
并且裴氏数十年来积累的品牌认知度、客户资源和供应链关系当前仍然保有价值,少了一个裴氏,短期内也没办法轻易出现一个替代品。
但,对于大体量的资本而言,谁要当什么替代品?当然是痛打落水狗!连蹭带踩,拔旗易帜!
这段时间,裴毅寒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世态炎凉。
他打了无数个电话,尝试亲自拜访与裴氏有过多年合作并且未公开割席的合作方,以期能争取更多的合作机会。
然而,以往待他如长辈般亲切的合作方董事长要么避而不见,要么打太极,要么干脆摆脸色……只能说,漠视是常态,没有背刺都算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。
更讽刺的是,深得裴父和裴贺泽信赖的高管们,面上对裴毅寒表态称“绝不背叛永远陪伴”,实则结|派内斗,互相之间打圈钱竞赛,就看谁圈得最多最快最狠,打着打着,连裴毅寒都直接被他们无视了。
没人在意一个才华能力只配在和平时期守成的过渡总裁。
在豪门宅斗中侥幸逃生算什么本事?能在猛兽环伺的商界生存下来,才配上桌!
这让裴毅寒陡然意识到,原来他一直活在父辈的余荫之下,这道余荫既是限制,也是保护。曾经的他被无数枝条捆缚,是一个按部就班生存的傀儡,现在枝条枯萎,树本身也快倒了,他才看到外界的血雨腥风。
裴毅寒从来没有这么疲惫过。
海州的冬天是魔法攻击,湿冷的空气像针一样透过毛衣扎进骨头缝里,汲取着人体的温度。偌大一个裴氏竟然成了累赘,他带着累赘在黑暗中爬行摸索,时不时就被打击一下。
这天,律师打来电话声称裴贺泽的精神检查报告出来了。
“裴总,您大伯的精神状况没有任何问题。”
裴毅寒想也不想地说:“不可能。”
任何去亲眼见过裴贺泽的人都不会怀疑他是个精神病患者,而且已经病重到一定程度,不仅是因为他外表枯瘦得像千年老尸,更是出于他种种可怕的行为。
——他竟然用墙壁摩擦手掌,将自己手上的血肉全都磨掉,然后用锐利的骨刺刺瞎了一只眼睛、刺聋了一只耳朵,再活生生划开肚子掏出阑尾……
以上的行为都不致死,但就算是装疯卖傻,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!更何况,一个没有学过医的人,是如何把自己的肚皮彻底划开后,再在满肚子脏器中精准地找到阑尾的?
律师说:“我们也觉得这非常不可思议。根据监狱这边提供的录像,我们发现您大伯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,有几天一声不吭,不吃饭不喝水,但进食不知从哪找来的老鼠蟑螂;有几天又要对着伤口哀叫不止,大呼疼痛,跪地磕头需要止痛药。监狱那边也申请了好几次来自权威机构的精神鉴定,但无一例外,您的大伯就是没有问题……所以,只能得出结论,他是……”
“装的。”裴毅寒代替律师将未尽的话语说了出来。
律师停顿了良久,迟疑地说:“裴总,不知道您信不信那些事情……”
裴毅寒皱眉:“哪些?”
律师:“我们认为,您大伯似乎是中邪了。”
科学无法给出明确解释,那就只有玄学了。
“全身ct做了吗?确定脑部没有感染寄生虫?或者是体内某个器官发生病变影响了他的行为?”裴毅寒吐出一口浊气,他本是不信这些的,但就连律师都这么说了,以至于连他也不禁在产生了几分动摇。
律师:“体检项目都做了,排出了各种罕见疾病。您大伯的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外,各个器官都很健康。”
听罢,裴毅寒揉了揉眉心。
中邪?他大伯一个常年吃斋念佛,兴趣爱好是收集开光佛物的中年人,怎么会好端端中邪?
猛然间,裴毅寒的脑海里浮现出黎舒的身影。
裴家的一切异变都在半年内发生,也就是黎舒出现以后,他的大伯更是和黎舒交换了一串佛珠,难道真的是他大伯杀了人,仇人的儿子带着鬼魂前来复仇?
上一次探视已经是半个月之前,裴毅寒空出一天时间,想向裴贺泽求个答案。
每次裴毅寒过来见裴贺泽的时候,裴贺泽的表现都算正常。
“小寒,你又瘦了不少,最近可苦了你了。大伯在里面过得不好,你什么时候能过来救大伯出去?大伯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你了,小寒啊,大伯这辈子不求别的,只想活着看你结婚生子,家里那么多孩子,大伯最喜欢的就是你……”
隔着玻璃,伯侄俩一见面,裴贺泽仅剩的左眼就淌下一串浑浊的泪水。
裴毅寒注意到自己大伯身上又多了不少伤口,大片大片的血痂如密密麻麻的蜈蚣在枯树皮上蜿蜒爬行,看得他阵阵发冷。
隐约间,他甚至感到有一道阴森的视线注视着自己。
“大伯……我想知道,你年轻时,到底有没有杀了黎舒他爸?”
那厢,原本还在絮叨的裴贺泽猛地顿住,面部肌肉一顿诡异的抽搐,谄媚地弯下腰:“小寒,你怎么能怀疑你的大伯?没有的事,不知道你从哪听来的,如果是我犯的错,死的怎么会是你父亲?别想有的没的了,快把大伯救出去,大伯快受不了了……”
见状,裴毅寒的一颗心渐渐坠入谷底。
他可以肯定他大伯撒谎了。
确切来说,对方是在一天天的折磨,一次次的隐瞒与一遍遍的质问中不小心露馅了。
这份肯定没有证据,而是源自他内心的直觉,凭借他对唯一敬爱的长辈二十多年来的了解。
“是么……原来是这样啊……”裴毅寒低喃着,只觉得笼罩在中年男人身上的光环被迅速剥离,露出底下肮脏污臭的烂肉。
“咔嚓”一声,冥冥之中,铡刀落地。
心中仿佛被割下一块肉,短暂的疼痛后,换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轻快感,多年来根植在他身上的病灶终于消失了。
对面,裴贺泽看到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场景,脸上的讨好突然僵住,质问道:“你在笑什么?”
“大伯,您在说什么?”
“我说,你在笑什么!!!”裴贺泽当即发起狂来,脑袋“哐当”一下砸在玻璃上。
顿时,他的额头上鲜血四溢,鼻梁骨歪了,连牙齿都碎了几颗,用漏风的声音恶毒地咒骂道:“白眼狼,当初我就该帮你父亲把你这个拖油瓶解决掉!如果不是我,你以为你这个碍事的畜生能活到今天!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,你居然要抛弃我!裴毅寒,你不得好死——!!!”
“我有笑吗?”裴毅寒摸了摸自己的脸。
啊,他居然真的笑了。
而且不知为何,这个笑容简直像刻在他脸上一样,根本止不住。
对面,裴贺泽很快便被狱警七手八脚地摁在地上。
裴毅寒俯视着曾经最敬爱的亲人,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股拙劣大提琴乐般刻意营造的悲凉,在轻飘飘的悲凉下,翻涌着的是一股由衷的欣慰:“大伯,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事付出代价。”
他这几个月以来为了他大伯扯下脸皮,四处求人,最后却得知这一切都是对方自作孽……呵,该说是可笑呢,还是讽刺呢?
久病床前无孝子,更何况他只是一个侄子,人家的亲生子女都能对亲爹不管不顾,他这个侄子又何必管太多?
总不能,他大伯杀人坐牢,他这个当侄子的也得冒着自毁前程的风险去救吧?
“对了……是你刺杀了我爸,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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