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6. 保守秘密
林嘉言的行动力特别强，很快和胡若依沟通好资助事宜。
项目组选择的采访对象中，有三分之一的孩子虽然是留守儿童，但父母的收入能满足基本的生活学习开支，因此林嘉言最终只对其余刚过脱贫线的儿童提供助学金。
她首先将这件事告知了田奶奶和田家三姐弟。
田奶奶自然很高兴，拉着她的手一遍遍说着感谢的话。
“以后阿凤阿燕爸妈的压力可以小一点了，明年过年就叫他们回来吧。听孩子们说，他们已经三年没见到父母了呢。”
老人无奈地答道：“我儿子跑到G市给超市老板开货车，过年的时候最忙哩。他不敢回来，怕再回去的时候老板就不要他了。儿子不回来，儿媳也就跟着留在那边了。”
“嘉言姐，我跟你说个秘密吧。”
田玉燕趁着奶奶到厨房忙活的时候，招手将林嘉言招呼到屋后的菜地边上。这几垅菜地是她和姐姐打理的，村委发了点种子，她们种上了青菜豆角，是全家人的蔬菜来源。
林嘉言俯身倾听。
田玉燕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龙哥，扭捏问道：“能不能让龙哥先过去前院拍我弟，我只想让你知道这个秘密。”
林嘉言和龙哥对视，她示意他按照玉燕说的做。龙哥从她身边经过，将录音笔悄悄塞到了她的手里。
“好了，龙哥不在这儿了，你想告诉我什么秘密？”
田玉燕盯着龙哥的背影消失在门后，再三确认：“你保证不告诉别人。”
林嘉言笑道：“被保守的才是秘密，如果我告诉别人的话，就是破坏了你的秘密。朋友之间是不能这么做的。”
她将录音笔原封不动地放进大衣口袋里。
田玉燕放下心来：“撒谎很难受的，所以你别再问我奶奶关于我爸妈的事啦。”她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，“我妈在城里跟别的男人跑了，我爸砍了那个男人几刀，现在在牢里呢。”
“啊？”林嘉言低声惊呼。
眼前这个小女生讲出这番话时，语气过于平静，以至于她一遍遍观察女生的表情，分辨她是否在开玩笑。
“我奶奶每次都要骗你们，骗人之后她也会很难受的。”田玉燕耸耸肩，“你们就别再问啦。”
“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他们来之前杂志社已经对被采访者做过深入调查，在田家父母现状一栏中，只写了“均外出务工”几个字。
“我就是知道。”提起父母，田玉燕露出怨恨的表情，“以前他们出去打工，每年回来都会给我们买很多新衣服，家里的房子也正准备翻新呢。”
她垂下头，双手紧紧握成拳：“出事之后，奶奶把所有积蓄都搭进去了，我们还倒欠了亲戚们很多钱。我姐打算读完初中就出去打工，可她成绩比我好，我想让她继续读书，我出去打工。”
“谁都不用出去打工。”
林嘉言伸手紧紧抱住田玉燕，在她耳边喃喃道：“阿燕，你们只管好好读书，努力考上大学，其他的什么都不用考虑。”
田玉燕忧心忡忡：“嘉言姐，不行的，我的脑子笨，成绩不好。你让我上学就是浪费钱嘛……”
“我都不担心浪费钱，你担心什么？”林嘉言让她下定决心，“你说你脑子不好，但你小小年纪就懂得那么多，把基础搞好成绩就不会太差。如果你希望我的钱没白花，就给我往死里学。”
对被贫穷困住的孩子而言，读书是最好的改变命运的机会。林嘉言把这个机会送到了他们面前，手把手地教他们紧紧抓住机会。
田玉燕好说服，田玉凤就没那么容易了。
聪明成熟又敏感的孩子，想得原本就比别人更多。
听说林嘉言主动资助自己的学费后，一时之间对上学的渴望、对被资助的自卑、连同仅剩的骨气交织在一起，让田玉凤变得愈发别扭。
“你就当我在投资，你是个好苗子，这个投资稳赚不赔。”林嘉言换了个说法，“或者当我给你放高利贷，未来等你自己赚了钱，得翻倍还给我。”
田玉凤再开口时，语气中的针锋相对多了几分自怨自艾：“是不是有钱人家出来的人，都会用同情别人来满足自己的道德感？”
“随你怎么说。”林嘉言并不陷入对方的逻辑中，“不管我有什么初衷，最终都能减轻你的负担了不是吗？”
她善用激将法：“阿凤，就算我的同情里充满了傲慢，就算我心术不正，与你又有什么相干？拿着我的资助去念书，你得到了好处，我的同情心也得到了满足，咱们两不相欠。”
正说着话的时候，龙哥突然走过来将林嘉言拉到一旁。
他问道：“嘉言，你把录音笔里的内容拷贝出来，附在今天的工作记录里，发给主编一份。”
林嘉言不解：“什么录音笔？”
“刚才我不是给了你一支录音笔么？”龙哥着急地提示，“玉燕跟你说秘密的时候，你有没有按下开关？”
田玉凤向两人身后挂满了衣服的地方走去，那里从屋檐底下到猪栏的横梁处，拉了两条粗粗的钢丝，就当作晾衣绳了。
在田玉凤走近时，龙哥闭上了嘴。她经过之后，他才重新开口。
“咱们这组这几天的采访内容不够精彩，如果他们主动给你说了什么秘密，就放在采访纪要里。”
林嘉言知道龙哥并无窥探别人秘密的乐趣，出于报道的需要，被采访者的秘密常常能让采访内容变得吸引人。
但她答应了田玉燕要保守秘密：“并没有什么秘密，我也就没打开录音笔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啊，我想起来了，是有个小秘密。”她把前两天听到的小八卦放到今天来说，“阿燕说他们班有个男生喜欢她的好朋友，可她的好朋友喜欢另一个男生。”
她没胡诌，这真是田玉燕说的，只是说完这个无关紧要的八卦之后，并没接上一句“不准告诉别人”。
所以她把这件事告诉龙哥，不算违约。
田玉凤将晒了大半天的衣服收起来，重新路过他们时放慢了脚步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林嘉言。
龙哥当然不满意这个回答：“你这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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