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. 神姿高彻
他从没见过云若雪这般脾气外露,发这么大的火,明明以前无论他怎么捣乱,说什么难听的话,她都视而不见,充耳不闻……甚至可以说包容。
唯一严厉的地方就是督促修炼。
不过是下山一趟,怎么就变成了这样?
“请回吧。”云若雪站起身,指尖的霜花瞬间消融,抬起手,已经是毫不遮掩的赶人姿态,“我就不送了,日后不要再尾随旁人闯进我这院子。”
“师姐……”乌鸿彻底软了语调。
云若雪抬起的手没有放下,态度强硬,“请吧。”
三人几乎是被寸寸寒意逼迫着踏出殿门,刚越过门槛,身后便是一股毫不留情的巨力,简直要将人掀飞出去,驱逐到结界之外。
背后一片皮肤萦绕着不散的寒意,乌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耷拉着脑袋看向谢铮,“师兄,大师姐下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,怎么会变成这样?”
江丛莹唇边笑吟吟,出言宽慰,说出的话却别有一番深意,“山下多精怪,也许大师姐是……”
“不可胡言!”谢铮厉声打断,眉眼沉下,瞥向琼华院的目光却晦涩三分,“欺霜剑认主,师姐回宗时御剑而行,不会有旁的可能。”
江丛莹一怔,见目的并未达成也不恼怒,脾气依旧很好,“那便不提此事了。”
“明日拜师大典,想必师尊会出席,丛莹拜入太虚宗这么久,都没有见过师尊几次。”她说罢轻轻叹一口气,垂下眼睑,笼在袖子下的指节却不自觉攥紧。
她费尽周折前来太虚宗,冒着巨大的风险,日日殚精竭虑,提心吊胆,为的就是谢晟,就是那名满九州四海的剑仙,可不是想在这儿蹉跎岁月,陪一群无用的人唱兄友妹恭的戏。
旁人看她,却是少女眉目含情,似蹙非蹙,化不开淡淡的愁绪,让人瞧一眼就忍不住心生怜惜,巴不得凑上去安慰一番。
乌鸿也确确实实这么做了。
“师尊一向行踪不定,闭关三年五载都是常有的事,待他出关,师妹在修炼上有什么问题大可放心去问。”
“丛莹知道了。”她轻轻颔首,神情似曙光破晓,雨后初霁,瞬间亮堂起来,笑靥如花,让人为之惊艳沉迷,“这些年多谢两位师兄指教。”
乌鸿被她笑容恍了神,白皙的脸上爬上薄红,挠挠头遮掩过去,含含糊糊道,“没什么,都是师兄该做的。”
“走吧。”谢铮缄默不言,率先转身离开。
云若雪之于他,其实感官很复杂。
当年镇上出邪祟,他饥贫交加,孱弱可怜,差点死在妖物手中,是云若雪如天神降临,一袭青衣,神姿高彻,率太虚宗弟子前来除妖扶弱,手挽剑花,平息妖邪。
每每闭上眼,他都能回忆起那天的场景。
天上飘着碎雪,一粒一粒,颗颗分明,砸下来,化开了是冰冷黏腻的水,落入脏污里,被行人踩踏过一遍又一遍。
妖物兴风作浪,草菅人命。
夜里燃起冲天火光,男女老幼嘴里发出惊恐的哭喊,他弄不清状况,一颗心只能无助地跟着怦怦乱跳,混迹在人群中,手脚冻得发僵了,连受伤流血的地方都感觉不到痛,努力想躲避群妖的撕咬。
和平的年岁里尚且无人在意街角乞丐的死活,更何况在那些动荡的光景里。
夜很深很深,仙门的弟子很快赶到,与妖物厮杀成一片,火光里掺杂血光,褐色污泥覆盖上残肢断臂,染成令人作呕的红褐色。
正是冬夜将尽,曙光乍破时,云若雪从一只喜嗜人族血肉的老树妖手中救下了他,漫天的冰花和飘雪,凛冽又干净。
就在那一瞬间,他再看不见别的人,别的事。
连生死都忘却了。
只记得那一抹孤高寒彻的影子。
最开始他是多么崇拜她,到了私下里暗暗发誓,要结草衔环,肝脑涂地,报她当年救命和知遇之恩的地步。
后来一入仙门。
他进步得越来越快,修炼上越来越顺,不知不觉间便已将当初为他引路的人远远甩在身后。
花团锦簇时烈火烹油,一切都张扬、欢快。他身边慢慢聚集起了数不清的人,数不清的脸,形形色色,或恭维讨好,或由衷钦佩,或不屑地挑衅。往来切磋,亦师亦友。
以至于……后来他们也曾相互配合,率领弟子们下山历练,比肩对敌,数次相互交付性命,你救我,我救你,数不清谁欠了谁,谁救了谁。
这些本应刻骨铭心的经历竟没有在他头脑里留下多少深刻的记忆。
……
另一边。
目送那三人吃瘪离开,孟檀看了一场好戏,抖了抖衣袖,心满意足,也跟着站起身,“看你们师徒二人还有话要说,在下就不打扰了,先行告辞。”
说罢,她一溜烟走了。
临了不忘朝亘白投去一道怜悯的目光,简直跟方才薛朔离开时的眼神一模一样,看的亘白莫名其妙,背脊一凉,好似被什么凶兽盯上一般。
孟檀一直都留意着身边这小子,所谓的云若雪的“劫”,确确实实是个难搞的刺儿头,明明被禁锢在座椅上,下了禁言咒,一双眸子却也愤怒得好似能喷出火来。
得,让他们师徒两个吵架去吧。
“呜呜唔唔——”
亘白用力挣扎,本来好好坐在椅子上,这下如一条搁浅的鱼,身子硬挺挺地蹦跶,滑落到地上,高高扎起的马尾垂到肩头,额前碎发妨碍视线,让他不得不梗起脖子直视云若雪,显得狼狈又好笑。
“还不老实?”云若雪一挑眉,看向他的眼神颇为无奈。
不知道是无奈他挣扎不脱,还是无奈两人不得不绑在一起,以后怕是会折腾得厉害,过不上太平日子。
“呜呜唔唔!”
她蹲下身,将少年脸颊一侧的碎发别到耳后,扶他坐正,软下语调,似乎是商量的语气,“你也清楚,如今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,你太弱了,对我没有好处。做我的弟子,有太虚宗撑腰,安心修炼,再不必过从前朝不保夕的日子,不是很好吗?”
“灵石、法宝、顶级功法,大能指教,你唾手可得。”
云若雪唇瓣一张一合,吐出的字字句句仿佛重重掷在地上,敲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,恰好不经意敲入亘白心头。
她解开了少年身上的桎梏,缓缓将人从地上扶起来。
亘白神思恍惚一瞬,忽然冷静下来,目光凌厉瞥向她,只差没将“怀疑”二字写在脸上,“你会这么好心?”
之前那一遭,他才不信云若雪是什么善男信女,对自己都下得了狠手的人,对旁的人只会更残忍。
什么狗屁的同命蛊,傀儡术,如今云若雪强他千倍百倍,只要她想,轻而易举就能找到法子让他沉睡,确保神魂不散,再封印于无人之地。
如此,今生今世,永永远远无后顾之忧。
何必大费周章将他拘在身边看管,还想悉心栽培?
他们之间,从一开始就只能活一个。这是共识,云若雪此时却表现出一种想要打破共识的虚假动作,他如何不心生警惕?
“我想要对你做什么,早就做了,不是吗?”云若雪直直望进他的眼睛,不避不闪,好似发自肺腑般坦诚相待,“但我没有。”
她当然有数不清的办法可以让亘白安安静静呆着,阖眼长眠,不会死,但也不会到她眼前蹦跶,更不会被旁的人杀害。
但既然相逢是为应劫,逃避只能是下下策。
这劫越是酣畅淋漓,越是险象环生,她越能得偿所愿。
云若雪抬手轻轻拍在少年肩膀上,一副和蔼慈爱的长辈模样,“我不需要一个拖后腿的队友,你也不要让我失望。”
“我才不修你太虚宗的功法!”亘白别过头去,依旧是防御的姿态。
她却笑了,“随你修什么,只要你有本事不被发现。”
说罢,她停顿一瞬才补充道,“不过以你目前的修为,在这太虚宗内……怕是藏不住邪修功法。”
“你!”亘白气得脸红。
“哈哈哈哈……走吧,乖徒弟。”云若雪推着他越过大殿门槛,大手一挥,解开了琼华院内部所有的小结界,“看看这琼华院有没有你喜欢的房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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